第 123 章
自接风宴后刘备就被安置在了驿馆等候多日不见吴侯府接下来的动静不由心生犹疑。
直到第三日，侯府才遣使人来报明日吴侯将在甘露寺宴请刘皇叔正式定下婚期此外郡主也要亲自见刘皇叔。
是夜，刘备皱眉看完一封密信后立刻置于烛火上烧掉，赵云与孙乾二人立于他身侧。待信件燃成灰烬刘备才沉声开口“周瑜果然密有白事，劝孙仲谋将孤扣留在江东。”
赵云当即劝道：“军师曾再三叮嘱末将此番入吴凶险万分，定要护得主公安全依末将看不如还是尽早离开吧。”
“可吴侯提出孙刘联姻看来并没有同意周瑜之计，主公借荆州一事未必不成。”孙乾面露难色“何况明日主公还要赴甘露寺之宴，商定婚期，若不告而别不好给江东交代。”
赵云眉头紧锁目光担忧地望向自家主公“末将就是担心明日之会凶多吉少。”
刘备在屋内来回踱步了一会，叹道：“孤对孙仲谋有所求，故不得不冒险前来，差点就毁于周瑜之手！当时孔明力谏孤莫要前来，亦是虑此，看来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啊。”他沉吟半晌，又轻笑出声，“孤原以为孙仲谋所防在北，当赖孤为援，故决意不疑。如今看来实乃兵行险招，非万全之计。借地之事怕是不成了，能安全回荆州已是万幸。”
赵云俯首抱拳道：“既如此，我等即刻起行，护送主公连夜返回荆州。”
刘备摇了摇头，目光渐沉，“不，明日之宴孤必须前去。”
他心里很清楚，从京口到江陵的水道陆路皆在东吴管辖之下，更不用说驿馆周围肯定遍布侯府的眼线，他们这一行人不可能避过江东的耳目，顺利返回荆州。
高祖刘邦明知鸿门宴暗藏杀机，却毅然决定赴宴。就是因为当时楚军强而汉军弱，去了，刘邦还能有一线生机，不去，就等于与项羽撕破脸，只能引颈就戮。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效仿他的先祖，冒险赴这场鸿门宴了。
北固山横枕大江，山势雄壮，甘露寺位于北固山后峰之巅，寺内有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名为多景楼，登楼眺望长江，水天开阔，一望无际。
此楼有两层，宴会设在底层，此时，孙尚香坐在第二层的帷幕后，由冬歌等侍女为她梳妆。换上庄重华贵的锦绣红裙，头绾螺髻，斜插凤钗，还特意抹胭脂点绛唇，遮盖她苍白的面色。
孙尚香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不动，宛如一个泥胎木偶。
妆罢，其他侍女都退了下去，只剩冬歌陪着她身边，极力压抑着紧张的神色。
孙尚香表面上虽平静淡漠，实则心里犹如山下涛涛江水般激荡翻涌，昨日孙权对她说的那些话始终在脑海里回响不去。
他说给她一个选择。
见她面露怀疑之色，孙权正色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不愿嫁给刘备。”
她说是。
孙权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锐利冰冷，“既然如此，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刘备！”
“什么？”她瞬间被他的话震惊，“我只是想让你听从公瑾兄的建议，软禁刘备，不是要杀了他！”
“小妹，你怎还如此天真？”孙权微扯嘴角笑了笑，“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公瑾之计已是十分的冒险，难道你觉得，在我们软禁刘备，再加上悔婚的羞辱后，刘备手下那些人还能为我们所用？与其留有后患，不若先下手为强。”
“杀了刘备赵云等人后，我会立马飞书江陵，让公瑾出兵，剿灭关羽、张飞，吞并刘备的势力。”
她心里一团乱麻，尚未从惊愕中回神，“可……可你不是说，曹操就想看着孙刘相斗好坐收渔利吗？眼下孙刘开战，曹操肯定会再次兴兵夺荆州。”
“不错，到时定然又会有连场大战，血流成河。”孙权叹道，“我不想见到那个局面，可你不愿嫁，就只能如此。”
“明日我会在甘露寺设宴请刘备前来，你也一同出席。寺内会埋有伏兵，刘备是生是死，由你决定，江东的未来及万千将士的生死，也由你决定。”孙权平静地说着，可每一句话都有如千斤巨石砸在她心头，“你考虑清楚，若你选择杀了刘备，一切将无法回头。”
孙尚香回过神来，眉心渐蹙，眼中交织着惊诧、惶然、迷茫等诸多情绪。良久后，她哑声对冬歌道：“你下去唤凌公绩来见我。”
“诺。”冬歌领命下楼。
不一会，凌统出现在帷幕外，向她抱拳一礼。
孙尚香轻声问，“都布置好了吗？”
凌统颔首答道：“是，百名刀斧手已埋伏在两侧厢房。”
片刻的沉默后，孙尚香霍然起身，掀开帷幕，走到凌统面前，“公绩，你实话告诉我，二哥他……到底是如何吩咐你们的？”
凌统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垂眸，顿了顿，才如实回道：“至尊说了，宴会时，只要郡主摔碎杯盏，末将和刀斧手即刻一拥而上，斩杀刘备等人。”
“真的？”她神情困惑，喃喃自语。
凌统不敢直视，可听她的语气太过迷茫困扰，又忍不住抬眸，认真道：“末将对郡主绝无半句欺瞒。”
孙尚香怔然半晌，轻笑出声，“我知道了。”直到方才，她还在怀疑，孙权摆下这场鸿门宴不是为了对付刘备，而是为了逼她同意做的戏。
现在她明白了，孙权确实在用江东千万将士和百姓的安危逼她答应，可若她依然不退让，那他真的会杀了刘备，并出兵剿灭刘备的势力。
在鲁肃联刘抗曹和周瑜吞刘自大的两个方略间，他之前选择前者，并不是因为他信任刘备不会背弃孙刘联盟，而是为了利益最大化，可是若她悔婚，两家势必结仇，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后者。
孙权并非懦弱犹豫之人，他信奉的原则是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够狠够绝，不留后患。
但他心里仍旧是倾向维护孙刘联盟，所以他把选择权给她，就是在赌，赌她不敢，赌她不忍心，赌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挑起战火，置江东的安危于不顾。
他真的……太了解她了。
凌统看着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的孙尚香，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却不知该如何开解，只能说：“郡主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只要郡主下令，刘备今日绝不会活着离开甘露寺。”
孙尚香背过身，不着痕迹地抹掉眼角的泪，“杀刘备不难，可接下来战火重燃，不知又要死多少江东将士。”
“征战沙场本来就是从军之人的职责所在，郡主无需愧疚自责。”凌统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般问道，“若要牺牲郡主的幸福维系联盟，才能抵御曹操、守护江东，那还要我们这些将士做什么？”
孙尚香哽咽了一下，“你先下去吧。”
凌统抱拳答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
孙尚香闭上双眸，泪水潸然而落。
另一边，刘备内披细铠，外穿棉袍，上马投甘露寺而来，赵云与孙乾紧随其后。几人行至寺门前下马，刘备望着这座有飞阁凌空之势的寺庙，心绪复杂，沉吟不语。
忽然，他注意到阶前有一块大石，心生一念，对身后的赵云道：“子龙，拿剑来。”
赵云拔出青虹剑递给他，刘备凝视着凌厉剑锋，在心里默念道：“若刘备能安全回到荆州，成王霸之业，一剑挥石为两段。如死于此地，则剑剁石不开。”言毕手起剑落，火光迸溅，砍石为两段。
刘备暗中松了口气。
“玄德为何如此憎恨此石？”身后响起一声疑问，刚巧正是孙权亲迎至门口。
刘备脸上立刻浮起淡淡笑意，转身道：“备年近五旬，不能为国剿除贼党，匡扶汉室，心常自恨。今能娶得郡主为妻，乃平生幸事。恰才问天买卦，如能破曹兴汉，一剑下去砍断此石，不想果然如此。”
孙权目视刘备片刻，微弯唇角，“好，我也问天买卦一回，如能破得曹贼，亦断此石。”
说完拔出佩剑，走到巨石前，却暗暗祝告道：“若能克成帝业，权砍石为两半！”
一剑劈下，山石亦开。
两人相视而笑，又寒暄了几句，携手入席，赵云与凌统带剑候于廊下，各自警惕。
饮过两巡，孙权适时引入正题，“按理说婚事定下后男女不该见面，但我这小妹非一般闺阁女子，丝毫不懂扭捏，说什么也要见见玄德，我也是拿她没办法，玄德莫要见怪。”
“岂敢岂敢。”刘备拱手微笑，连连夸赞道，“备曾在赤壁之战时与郡主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虽只是匆匆一面，却令备印象深刻，至今不忘，郡主虽为女子，却敢随军出征，保卫家国，真乃女中豪杰，胜过世间诸多男儿。”
孙权摆手笑道：“玄德谬赞了，小妹自小被家里宠坏了，成亲之后还望玄德多多包容她才是。”说完吩咐侍从，“去请郡主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刘备连忙起身望去，只见一红衣盛装的女郎在两名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下楼梯。
其实上次匆忙一瞥，孙尚香还是身着戎装，刘备根本没记住她的模样，这一次才真正仔细打量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孙郡主。
云鬓朱颜，年轻明艳，眉宇间还有一股傲然英气。
可一想到眼前的女子比他小了近三十岁，自己当年还曾与其父孙坚一起讨伐国贼董卓，刘备也觉得这场婚姻着实别扭，明晃晃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莫说年龄的鸿沟难以跨越，就说孙权嫁妹的另一层用意，就注定他和这个年轻妻子之间绝不可能生出一丝夫妻情意。
两人互相见礼，孙尚香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转身落座。
刘备颠沛半生，依附交往过的诸侯众多，也时常面临死亡的威胁，是以不仅养成了韬晦隐忍的性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一流，怎会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抗拒和厌恶？但他装作毫无所觉，笑呵呵地坐了回去，目光始终没离开孙尚香，仿佛由衷觉得这场婚事乃人生一大幸事。
孙权笑看向孙尚香，眼含暗示之意，“此番孙刘联盟先后在赤壁、南郡大破曹军，真是大快人心！玄德身在行伍，出力颇多，小妹何不乘此机会敬玄德一杯。”
话音一落，立即有侍从斟好酒，恭敬地端给孙尚香和刘备。
孙尚香拿起那杯酒，垂眸看着里面微微漾开的涟漪，又略微慌张地抬眸，见坐在对面的刘备笑着向她敬酒，嘴里似说了几句话，然而她都听不进去了，刹那间，周围静的出奇，她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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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日，侯府才遣使人来报明日吴侯将在甘露寺宴请刘皇叔正式定下婚期此外郡主也要亲自见刘皇叔。
是夜，刘备皱眉看完一封密信后立刻置于烛火上烧掉，赵云与孙乾二人立于他身侧。待信件燃成灰烬刘备才沉声开口“周瑜果然密有白事，劝孙仲谋将孤扣留在江东。”
赵云当即劝道：“军师曾再三叮嘱末将此番入吴凶险万分，定要护得主公安全依末将看不如还是尽早离开吧。”
“可吴侯提出孙刘联姻看来并没有同意周瑜之计，主公借荆州一事未必不成。”孙乾面露难色“何况明日主公还要赴甘露寺之宴，商定婚期，若不告而别不好给江东交代。”
赵云眉头紧锁目光担忧地望向自家主公“末将就是担心明日之会凶多吉少。”
刘备在屋内来回踱步了一会，叹道：“孤对孙仲谋有所求，故不得不冒险前来，差点就毁于周瑜之手！当时孔明力谏孤莫要前来，亦是虑此，看来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啊。”他沉吟半晌，又轻笑出声，“孤原以为孙仲谋所防在北，当赖孤为援，故决意不疑。如今看来实乃兵行险招，非万全之计。借地之事怕是不成了，能安全回荆州已是万幸。”
赵云俯首抱拳道：“既如此，我等即刻起行，护送主公连夜返回荆州。”
刘备摇了摇头，目光渐沉，“不，明日之宴孤必须前去。”
他心里很清楚，从京口到江陵的水道陆路皆在东吴管辖之下，更不用说驿馆周围肯定遍布侯府的眼线，他们这一行人不可能避过江东的耳目，顺利返回荆州。
高祖刘邦明知鸿门宴暗藏杀机，却毅然决定赴宴。就是因为当时楚军强而汉军弱，去了，刘邦还能有一线生机，不去，就等于与项羽撕破脸，只能引颈就戮。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效仿他的先祖，冒险赴这场鸿门宴了。
北固山横枕大江，山势雄壮，甘露寺位于北固山后峰之巅，寺内有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名为多景楼，登楼眺望长江，水天开阔，一望无际。
此楼有两层，宴会设在底层，此时，孙尚香坐在第二层的帷幕后，由冬歌等侍女为她梳妆。换上庄重华贵的锦绣红裙，头绾螺髻，斜插凤钗，还特意抹胭脂点绛唇，遮盖她苍白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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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表面上虽平静淡漠，实则心里犹如山下涛涛江水般激荡翻涌，昨日孙权对她说的那些话始终在脑海里回响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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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面露怀疑之色，孙权正色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不愿嫁给刘备。”
她说是。
孙权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锐利冰冷，“既然如此，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刘备！”
“什么？”她瞬间被他的话震惊，“我只是想让你听从公瑾兄的建议，软禁刘备，不是要杀了他！”
“小妹，你怎还如此天真？”孙权微扯嘴角笑了笑，“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公瑾之计已是十分的冒险，难道你觉得，在我们软禁刘备，再加上悔婚的羞辱后，刘备手下那些人还能为我们所用？与其留有后患，不若先下手为强。”
“杀了刘备赵云等人后，我会立马飞书江陵，让公瑾出兵，剿灭关羽、张飞，吞并刘备的势力。”
她心里一团乱麻，尚未从惊愕中回神，“可……可你不是说，曹操就想看着孙刘相斗好坐收渔利吗？眼下孙刘开战，曹操肯定会再次兴兵夺荆州。”
“不错，到时定然又会有连场大战，血流成河。”孙权叹道，“我不想见到那个局面，可你不愿嫁，就只能如此。”
“明日我会在甘露寺设宴请刘备前来，你也一同出席。寺内会埋有伏兵，刘备是生是死，由你决定，江东的未来及万千将士的生死，也由你决定。”孙权平静地说着，可每一句话都有如千斤巨石砸在她心头，“你考虑清楚，若你选择杀了刘备，一切将无法回头。”
孙尚香回过神来，眉心渐蹙，眼中交织着惊诧、惶然、迷茫等诸多情绪。良久后，她哑声对冬歌道：“你下去唤凌公绩来见我。”
“诺。”冬歌领命下楼。
不一会，凌统出现在帷幕外，向她抱拳一礼。
孙尚香轻声问，“都布置好了吗？”
凌统颔首答道：“是，百名刀斧手已埋伏在两侧厢房。”
片刻的沉默后，孙尚香霍然起身，掀开帷幕，走到凌统面前，“公绩，你实话告诉我，二哥他……到底是如何吩咐你们的？”
凌统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垂眸，顿了顿，才如实回道：“至尊说了，宴会时，只要郡主摔碎杯盏，末将和刀斧手即刻一拥而上，斩杀刘备等人。”
“真的？”她神情困惑，喃喃自语。
凌统不敢直视，可听她的语气太过迷茫困扰，又忍不住抬眸，认真道：“末将对郡主绝无半句欺瞒。”
孙尚香怔然半晌，轻笑出声，“我知道了。”直到方才，她还在怀疑，孙权摆下这场鸿门宴不是为了对付刘备，而是为了逼她同意做的戏。
现在她明白了，孙权确实在用江东千万将士和百姓的安危逼她答应，可若她依然不退让，那他真的会杀了刘备，并出兵剿灭刘备的势力。
在鲁肃联刘抗曹和周瑜吞刘自大的两个方略间，他之前选择前者，并不是因为他信任刘备不会背弃孙刘联盟，而是为了利益最大化，可是若她悔婚，两家势必结仇，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后者。
孙权并非懦弱犹豫之人，他信奉的原则是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够狠够绝，不留后患。
但他心里仍旧是倾向维护孙刘联盟，所以他把选择权给她，就是在赌，赌她不敢，赌她不忍心，赌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挑起战火，置江东的安危于不顾。
他真的……太了解她了。
凌统看着笑着笑着又红了眼眶的孙尚香，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却不知该如何开解，只能说：“郡主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只要郡主下令，刘备今日绝不会活着离开甘露寺。”
孙尚香背过身，不着痕迹地抹掉眼角的泪，“杀刘备不难，可接下来战火重燃，不知又要死多少江东将士。”
“征战沙场本来就是从军之人的职责所在，郡主无需愧疚自责。”凌统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般问道，“若要牺牲郡主的幸福维系联盟，才能抵御曹操、守护江东，那还要我们这些将士做什么？”
孙尚香哽咽了一下，“你先下去吧。”
凌统抱拳答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下楼。
孙尚香闭上双眸，泪水潸然而落。
另一边，刘备内披细铠，外穿棉袍，上马投甘露寺而来，赵云与孙乾紧随其后。几人行至寺门前下马，刘备望着这座有飞阁凌空之势的寺庙，心绪复杂，沉吟不语。
忽然，他注意到阶前有一块大石，心生一念，对身后的赵云道：“子龙，拿剑来。”
赵云拔出青虹剑递给他，刘备凝视着凌厉剑锋，在心里默念道：“若刘备能安全回到荆州，成王霸之业，一剑挥石为两段。如死于此地，则剑剁石不开。”言毕手起剑落，火光迸溅，砍石为两段。
刘备暗中松了口气。
“玄德为何如此憎恨此石？”身后响起一声疑问，刚巧正是孙权亲迎至门口。
刘备脸上立刻浮起淡淡笑意，转身道：“备年近五旬，不能为国剿除贼党，匡扶汉室，心常自恨。今能娶得郡主为妻，乃平生幸事。恰才问天买卦，如能破曹兴汉，一剑下去砍断此石，不想果然如此。”
孙权目视刘备片刻，微弯唇角，“好，我也问天买卦一回，如能破得曹贼，亦断此石。”
说完拔出佩剑，走到巨石前，却暗暗祝告道：“若能克成帝业，权砍石为两半！”
一剑劈下，山石亦开。
两人相视而笑，又寒暄了几句，携手入席，赵云与凌统带剑候于廊下，各自警惕。
饮过两巡，孙权适时引入正题，“按理说婚事定下后男女不该见面，但我这小妹非一般闺阁女子，丝毫不懂扭捏，说什么也要见见玄德，我也是拿她没办法，玄德莫要见怪。”
“岂敢岂敢。”刘备拱手微笑，连连夸赞道，“备曾在赤壁之战时与郡主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虽只是匆匆一面，却令备印象深刻，至今不忘，郡主虽为女子，却敢随军出征，保卫家国，真乃女中豪杰，胜过世间诸多男儿。”
孙权摆手笑道：“玄德谬赞了，小妹自小被家里宠坏了，成亲之后还望玄德多多包容她才是。”说完吩咐侍从，“去请郡主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刘备连忙起身望去，只见一红衣盛装的女郎在两名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下楼梯。
其实上次匆忙一瞥，孙尚香还是身着戎装，刘备根本没记住她的模样，这一次才真正仔细打量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孙郡主。
云鬓朱颜，年轻明艳，眉宇间还有一股傲然英气。
可一想到眼前的女子比他小了近三十岁，自己当年还曾与其父孙坚一起讨伐国贼董卓，刘备也觉得这场婚姻着实别扭，明晃晃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莫说年龄的鸿沟难以跨越，就说孙权嫁妹的另一层用意，就注定他和这个年轻妻子之间绝不可能生出一丝夫妻情意。
两人互相见礼，孙尚香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转身落座。
刘备颠沛半生，依附交往过的诸侯众多，也时常面临死亡的威胁，是以不仅养成了韬晦隐忍的性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一流，怎会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抗拒和厌恶？但他装作毫无所觉，笑呵呵地坐了回去，目光始终没离开孙尚香，仿佛由衷觉得这场婚事乃人生一大幸事。
孙权笑看向孙尚香，眼含暗示之意，“此番孙刘联盟先后在赤壁、南郡大破曹军，真是大快人心！玄德身在行伍，出力颇多，小妹何不乘此机会敬玄德一杯。”
话音一落，立即有侍从斟好酒，恭敬地端给孙尚香和刘备。
孙尚香拿起那杯酒，垂眸看着里面微微漾开的涟漪，又略微慌张地抬眸，见坐在对面的刘备笑着向她敬酒，嘴里似说了几句话，然而她都听不进去了，刹那间，周围静的出奇，她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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