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游
两人走出庙门陆议见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担心冲撞到她便劝道：“郡主，今日庙会人多不如……”
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逛街看热闹，孙尚香当然不愿意回县府，瞥他一眼撇撇嘴道：“你有事就回吧我还想逛逛。”说完就不再理他，径直向前走去，陆议愣了愣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快步跟上。
街道两侧牌楼林立摊贩也比往日多出许多叫卖声此起彼伏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孙尚香穿梭其中一会看看左边摊子上兜售的海产，一会又跑去右边摊前拿起陶土捏的小玩意把玩，陆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时不时伸手替她挡开迎面而来的人群以免她被撞着。
孙尚香眼角余光瞥见他既想护着她又不敢靠太近的动作唇角忍不住弯了弯，方才那点误会导致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陆议今日是便服出行，穿了身白衣蓝襟的广袖长袍，纶巾束发，浑身上下虽朴实无华，无金玉绮文之饰，但却雅正端方，尽显书卷气。孙尚香虽比陆议矮了半个头，身量却比大部分女子高挑一些，今日穿了一身绛红窄袖劲装，头发拿紫金冠束起，加上她眉眼生得英气，姿态潇洒利落，无丝毫女儿态，两人走在路上，俨然两个风姿出众的郎君，一个风度翩翩，一个英姿勃发，引得无数男女老少侧目。
海昌地处偏僻，虽不及吴县繁华，民风却更为淳朴开放，几个提篮卖花卖果的女郎聚拢在一起，毫不避讳地看着陆议和孙尚香嬉笑，相互推搡着，似乎在说着“你去”“我不去”之类的话，正在摊前随意挑看的孙尚香听见，觉得有趣，于是转头挑眉回她们一笑，少女们顿时面飞红霞，其中一个快步走过来，塞了一个李子到孙尚香手里，随即害羞跑开。
孙尚香看着手里的水果，忍不住摇头直笑，随即略带得意地看了陆议一眼，转身继续往前闲逛，那眼神仿佛在炫耀说，看吧，我扮成男装比你还受欢迎。
陆议见此情景，也不由地垂眸轻笑。
孙尚香咬了一口李子，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跟在两人身后的阿泰道：“诶，阿泰，你家公子平时出门时，有遇到像刚才那种情形吗？”
陆议闻言愕然，立即偏头看向她，孙尚香一边吃着李子一边随意地张望周围，神态自然，也不看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公子为了海昌公务废寝忘食，平时不是在县府就是在军营，没有来集市逛过，所以不曾遇到。”阿泰笑看回答，接着话锋一转，“不过……”
陆议轻咳一声提醒，回眸看他一眼，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嘴。阿泰想起昨日公子的叮嘱，话语一顿，不知该不该继续说，孙尚香疑惑他说话说半截，微微皱眉看向他，追问道：“不过什么？”
阿泰不敢拂这位小郡主的意，踟蹰片刻，瞟了自家公子一眼，飞速道：“不过公子之前去巡视盐场时，倒有海边的渔家女冲公子唱歌。”
陆议敛眉低斥了一句“多嘴。”忙回头对孙尚香道，“郡主不要听他胡说。”
孙尚香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仿若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道：“唱情歌啊！那你家公子是何反应？”
阿泰笑回道：“公子行了个礼，就匆匆走开了。”
孙尚香闻言扑哧一笑，调侃道：“你家公子可真是不解风情啊。”话虽说对阿泰说的，但她却含笑看着陆议，见他神色有些羞赧，又略带尴尬，她脸上笑意愈深，不再打趣他。忽然她望见一个卖糖人的小摊，立马加快脚步走过去。
小摊周围围了三四个垂髫小孩，卖糖人的老翁握着小铲从铜锅里取出一点糖稀，熟练地放在沾满滑石粉的手上揉搓，转眼间就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再用竹签一插便大功告成，递给一旁眼巴巴等候的小男孩，不过一会，又捏出了几只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孩子们接过糖人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跑开。
老翁抬眸看见摊前站了两位气度不俗的郎君，即刻堆起笑容问道：“两位也要糖人吗？”
“嗯，要！”
“不必了……”
孙尚香和陆议几乎同时出口，又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陆议见状忙道：“我就不吃了，郡……贤弟一个人吃吧。”
孙尚香摸了摸腰间，想起钱袋已经给阿泰拿去捐了，遂挑眉看他，“我没带钱，你不吃也是你付钱。”
陆议颔首微微一笑，“好。”
孙尚香又回头看向阿泰，“你呢？”阿泰受宠若惊，但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吃这小孩子爱的玩意，那画面太过好笑，于是连连摆手道：“多谢小郎君美意，小的不爱吃糖。”
孙尚香觉得有点扫兴，撇撇嘴转回头，垂眸认真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缓缓道，“那我要两个糖人，一只老虎，一只……”她眼眸转了转，忽而又偏头觑了陆议一眼，眼中浮起笑意，对老翁道，“再要一只鹿。”
陆议付完钱，就见孙尚香一手拿一个糖人，笑吟吟地继续逛街，丝毫没有疲累的迹象，陆议低头笑叹一声，带着阿泰快步跟上。
盛夏炎热，虽快到日落时分，地上的热气仍未退却，糖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化，孙尚香不由往树荫下走，走了一会终于看见有长条石凳，连忙小跑过去坐下。
陆议走到石凳边站定，神情温和地征询道：“郡主累了吧？臣让阿泰把马车赶来，休息一会就回县府如何？”
孙尚香一口咬掉糖老虎的头，来回咀嚼，没回答，但也没拒绝。陆议见此便向阿泰投去眼神示意，阿泰得令，笑着抱了抱拳，转身往潮神庙的方向走去，马车正停在庙外。
阿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孙尚香偏头见陆议仍负手站在一旁，不由往旁边挪了挪，“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石凳说长也不长，刚好能坐两个人，虽然孙尚香是男装，周围百姓也不知二人身份，但陆议还是觉得不妥，遂摇头微笑道：“多谢郡主好意，臣不累。”
孙尚香见陆议又用这种谦卑礼貌的姿态对她，顿感心头一堵，虽不至于生气，但也是真的无奈了。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能不能别叫我郡主了？”
她仰头看着他，眉心微蹙，眼神真挚，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祈求。
陆议触及她的眼神便即刻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她，默然不语，似古柏青松般岿然不动。
孙尚香知道他在身份之别这个问题上执拗得很，自己也辩不过他，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不是说拿我当朋友吗？既是朋友，就该平等对待，不是吗？”
陆议沉默半晌，垂眸平静道：“臣在心里视你为友，但是礼不可废。”孙尚香又朝老虎糖人咬了一大口，糖块在嘴里化开，她却感觉不到多少甜味，边吃边嘟囔道：“一个称呼而已，在没旁人的时候也不行吗？”
陆议沉吟半晌，拱手道：“不管有无旁人在，你都是郡主。臣直呼郡主的名字，就如同直呼吴侯之名，这于礼不合，亦是对侯府不敬。”
孙尚香彻底无语了，仰天长叹一口气，耷拉下头，有些沮丧。她看了看只剩半截身子的老虎，一口将剩下的咬完，更加用力地嚼着。
陆议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侧颜，眸光暗淡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又惹她生气了，方才她看戏逛街时还很开心，而自己几句话就令她兴致全无。他心下懊恼，又有些不知所措，往日里的能言善辩眼下竟忘得干净，只能笨拙而小心地询问道：“臣……又令郡主生气了吗？”
孙尚香扭过身子，盯着手里剩下的那个糖人，似乎准备盯出花来也不理他。
他这般不识抬举，她定然气他恼他了。陆议心生歉疚，可他平时虽能言善辩，却从未哄过女孩子，也不会花言巧语哄人高兴，沉默斟酌半晌，见孙尚香始终背对着他不发一语，陆议抿了抿唇，缓缓坐到石凳边沿，微偏过头，眼角余光落在她袖袍一角，轻声道：“臣有时说话太过直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雅量，不要放在心上。”
孙尚香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侧，神色稍霁，虽未回头，唇角却微微翘起，“若我偏要放在心上呢？”
陆议转回头，垂下眼眸，“臣听凭郡主责罚。”
“责罚？”孙尚香声音骤然高了几分，轻笑一声，似自嘲也似埋怨他道，“你明知道我不会，还故意这样说。”
“臣并非故意，只是……”只是他实在不知如何哄女孩子。可是这样暧昧不明的话，陆议自是无法说出口，只好低声询问道，“那臣该如何做才能令郡主气消？”
孙尚香蘧然转回身子，不假思索道：“叫我阿香。”
陆议怔怔看着她，“……”
孙尚香微昂下巴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倔强。
说了半天又绕回这个问题。两人就像在角力似的你来我往，争一个没有输赢的局。
陆议垂眸，避开她的眼神，以沉默回应。
孙尚香的嘴微微撅起，越发心烦意乱。
她不明白，若他喜欢她，为何面对她的示好总是沉默回避？可若是不喜欢她，为何她又能多次察觉他对她的在意？时常流露的关心，处处为她考虑，下意识的保护，难道都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吗？
她突然很想直接问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怕他的回答不是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怕捅破这层窗户纸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因他欢喜，因他忧怖，患得患失，却令人甘之若饴。
孙尚香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看了一眼手中快化的糖人，伸手递到他面前，“那你把这个吃了。”
陆议不由一愣。
孙尚香直接把糖人的竹签塞进他手里，扭过头，干巴巴嘟囔道：“这个本就是给你的，你要是真不想吃，就扔了吧。”
她嘴上虽毫不在意，心里却在意得要死，她已退让一步，若他还是不领情……那可能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陆议看着不由分说被塞进手里的糖人，又看了看噘着嘴的孙尚香，垂眸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句谢，将糖人递至嘴边咬了一口。
糖块在嘴里慢慢化开，丝丝甜味蔓延开来，直直浸到了心里。陆议眉眼间不觉染上了几分温暖笑意。
孙尚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唇角不由地轻轻勾起。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只要陆议愿意接受她的好意，心头那点气恼转眼间就可抛到九霄云外。
陆议不像孙尚香那般狼吞虎咽，几口就把小小的糖人吃完，而是如品山珍般一口一口细细品尝，孙尚香忍不住笑问，“甜吗？”
“很甜。”陆议微笑颔首，轻声回道。不经意间抬眸，见孙尚香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直接又炙热，顿时又感觉耳根发烫，忙移开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问道：“郡主为何一直看着在下？”
“没什么。”孙尚香粲然一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像一种动物。”
陆议愕然，“动物？”
孙尚香故作认真地点点头，“对啊，又圆又黑，像极了鹿眼。”说着又伸手指了指他正在吃的小鹿糖人，含笑反问，“你自己不觉得和它很像吗？”
陆议不明所以，低头看着手上的糖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拿他和动物比较。正怔然疑惑时，孙尚香忽然挪了挪身子靠近陆议，与他并肩而坐，偏头附在他耳边，用略带调侃的语气道：“从前随兄长去打猎，我最爱猎鹿了。”
陆议喉结猛地一动，嘴里半化的糖块直接吞入喉中，呛得他连连咳嗽起来。
难道她方才是用看猎物的眼神看他吗……
终于把文案里的段子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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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咬了一口李子，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跟在两人身后的阿泰道：“诶，阿泰，你家公子平时出门时，有遇到像刚才那种情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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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见陆议又用这种谦卑礼貌的姿态对她，顿感心头一堵，虽不至于生气，但也是真的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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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上虽毫不在意，心里却在意得要死，她已退让一步，若他还是不领情……那可能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陆议看着不由分说被塞进手里的糖人，又看了看噘着嘴的孙尚香，垂眸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句谢，将糖人递至嘴边咬了一口。
糖块在嘴里慢慢化开，丝丝甜味蔓延开来，直直浸到了心里。陆议眉眼间不觉染上了几分温暖笑意。
孙尚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唇角不由地轻轻勾起。连她都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只要陆议愿意接受她的好意，心头那点气恼转眼间就可抛到九霄云外。
陆议不像孙尚香那般狼吞虎咽，几口就把小小的糖人吃完，而是如品山珍般一口一口细细品尝，孙尚香忍不住笑问，“甜吗？”
“很甜。”陆议微笑颔首，轻声回道。不经意间抬眸，见孙尚香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直接又炙热，顿时又感觉耳根发烫，忙移开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问道：“郡主为何一直看着在下？”
“没什么。”孙尚香粲然一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像一种动物。”
陆议愕然，“动物？”
孙尚香故作认真地点点头，“对啊，又圆又黑，像极了鹿眼。”说着又伸手指了指他正在吃的小鹿糖人，含笑反问，“你自己不觉得和它很像吗？”
陆议不明所以，低头看着手上的糖人，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拿他和动物比较。正怔然疑惑时，孙尚香忽然挪了挪身子靠近陆议，与他并肩而坐，偏头附在他耳边，用略带调侃的语气道：“从前随兄长去打猎，我最爱猎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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