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_枭姬驯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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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甘宁叩头于地,恳求道:“求主公赦苏飞死罪!”

  苏飞乃江夏都督黄祖以下江夏军中职位最高者孙权此番攻打前就已命人备好两个木匣一个装黄祖人头一个装苏飞人头。

  “兴霸求孤免苏飞一死?”孙权收回手负于身后眸光微沉“军令已下岂可更改?”

  甘宁咬了咬牙,又连磕数个响头额头撞在石地上砰砰作响转眼就已磕出血来。

  孙权神色震动“你……你这是何必?”

  甘宁流泪抱拳道:“苏飞从前对甘宁有大恩,若无苏飞,宁早已死于沟壑,安能效命于主公麾下?宁斗胆向主公乞保其命!”

  甘宁这般桀骜不羁之人竟能如此声泪俱下为人求情,孙权不由为之触动但还是有些犹豫,“苏飞既有恩于君赦其死罪也不是不可,但若他趁机逃走,又当如何?”

  甘宁面色一喜立马道:“苏飞能免受诛戮便是受主公再生之恩就是赶他走也必不会离开,岂会亡命出逃?若他逃走,甘宁愿以自己的人头代替他放入匣中!”

  “兴霸果然重情重义。”孙权沉吟片刻,轻笑道,“好,看在兴霸的面子上,孤就免他一死。”

  “谢主公!”甘宁激动万分,高声拜谢。

  翌日,孙权设宴大会诸将,论功行赏。

  董袭迁为偏将军,吕蒙擢为横野中郎将,凌统升为承烈都尉,此外,新来投的甘宁由于作战勇猛,孙权特地给兵四百人,封军司马。

  庆功宴开始后,孙权首先举酒敬董袭道:“今日能有此会,首在断缆之功,这第一盏酒敬元世。”

  诸将纷纷起身祝酒。

  董袭起身辞谢,拿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孙权倒满第二盏,笑望向吕蒙,“若非子明先斩获陈就,战事也不会如此顺利,第二盏酒敬子明。”

  吕蒙低头一笑,亦举樽回敬,再遥敬了一圈,恭敬且谦逊。

  孙权目光逡巡,随即落到了右侧中间座位的凌统身上,又斟了一盏酒,对众将笑道:“斩杀敌军先锋及最先破城者乃公绩,这第三盏酒,该敬公绩。”

  凌统自进入筵席后,面色就如沉潭般平静无波,唯有偶尔瞥向坐于斜对面的甘宁时,冷厉的眉眼就像蒙上一层寒霜。

  可以说整个宴会一开始,凌统就在暗中注视甘宁,其他的都不大在意,所以当他忽闻主公提到他,神色微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众将又连番向凌统祝酒,或夸赞他年少有为,或恭喜他升任都尉。凌统恍然回神,连忙回酒答谢。

  忽然,不知谁人赞了一句“凌都尉作为先锋,勇不顾身,颇有乃父之风。”热闹的氛围霎时有些微冷凝,不过转眼就被诸将豪爽的笑语盖过。

  甘宁扯了扯嘴角,似是冷笑,没祝酒没附和,甚至未向凌统这方看上一眼。

  眼角余光瞥过,凌统眸中寒意更盛,悄然攥紧手中酒盏。

  “当然,还有赖于公瑾指挥有度。”孙权紧接着笑看向左侧首位的周瑜,周瑜微微一笑,双手举盏回敬。

  最后,孙权再斟满一盏酒,展袖起身,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将军及我江东健儿戮力同心,遂有此大胜,孤再敬各位!”

  诸将齐声道:“谢主公”

  酒过三巡,一派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的景象。不过喝酒无舞乐助兴,总显得有点单调。

  众人喝得酒酣耳热之际,凌统忽然起身向孙权抱拳一礼,“筵前无以为乐,凌统愿舞刀助兴。”

  孙权醉意朦胧,随意摆摆手,笑着准了。

  “宁能舞双戟,愿为诸位助酒兴!”

  就在凌统拔刀起舞之时,甘宁也突然起身,拿起随身双戟跃入筵中。

  两人各舞了几招,电光火石间,凌统招式陡然凌厉,刀锋一转,直取甘宁。甘宁早有防备,即刻举戟相抗。

  眼看两人就要从舞刀戟助兴变成搏斗厮杀,孙权瞬间酒醒了大半,蹙眉惊视,周瑜眼中亦有忧虑,偏头看向旁坐吕蒙。

  吕蒙会意,对甘宁笑道:“兴霸虽能舞戟,未若蒙之巧。”

  说着拿过身后卫兵的刀盾,纵身跃入二人之间,右手操刀格开凌统佩刀,左手持盾挡住甘宁双戟,运力将相斗的二人分开。

  凌统冷冷盯着甘宁,眼中尽是彻骨的恨意,甘宁亦瞪着眼睛,怒视凌统。

  若非吕蒙及时分开二人,照这架势恐怕二人得斗得不死不休。

  诸将面面相觑,庆功宴到这一步明显再难进行下去,孙权沉着脸下令散席,单独留下了凌统、甘宁二人谈话。

  夜幕降临,诸将走出大堂,各归各营,周瑜和吕蒙缓步走在最后。

  吕蒙回想方才宴上惊险,皱眉叹了口气,转头问道:“将军,你觉得公绩能和兴霸解怨释仇吗?”

  周瑜亦微叹口气,反问道:“子明还记得公绩杀陈勤之事吗?”

  吕蒙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那是建安九年平叛山越时发生的事,当时因孙翊被刺杀,孙权仓促赶去丹阳,留诸将继续征讨山越,一次酒会上,督官陈勤醉酒辱骂凌统,凌统先是忍耐了下去,流泪不语。散席后,陈勤又在回去的路上詈骂不断,还出言侮慢其父凌操。凌统忍无可忍,抽刀怒砍陈勤。他自知犯下死罪,故而作战时愈发拼命,得胜后自投军正处,后来孙权念其英勇果毅,使得以功赎罪。

  面对出言侮辱亡父之人,凌统尚且怒杀之,如今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却要他放下仇恨,谈何容易。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避免二人接触,以免公绩再向兴霸寻仇。”周瑜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大堂的方向,唇边露出淡雅笑意,“不过,公绩乃心存大义之人,我相信终有一日他能放下仇怨,不再视兴霸为仇敌,而是真正的同袍。”

  孙权虽再三劝解,让凌统看在他的面子上勿念旧仇,结果被凌统哭着反问的一句“不共戴天之仇,岂容不报!”弄得哑口无言。毕竟凌于征讨黄祖之战,如今黄祖已死,孙权大仇得报,却又要凌统出于大局放下父仇,着实显得有些强人所难。

  孙权知道仅凭言语难以化解凌统心结,为避免二人冲突,于是命甘宁领兵屯当口,周瑜继续于鄱阳湖训练水军,他则率军返回吴县,以黄祖人头祭奠亡父英灵,接着便将治所从吴县迁到了京口。

  早在去年秋末,孙权便命人征调大量民夫于京口北固山前峰上筑城,历时大半年,一座临山靠江、易守难攻的雄险坚城拔地而起,城垣内外皆固以砖壁,如铜墙铁壁般牢固,故而称为“铁瓮城”。

  城池虽不算大,却是按照宫城的规制建造,新的侯府也是前朝后寝的布局,已初具王府的规模。

  后世大多以为孙权乃守成之主,倾向于偏安一隅,实则不然,仅从他将治所迁来京口,并违制筑城建府这两点,便能发觉其进取之志和日益壮大的野心。郡主的居所自然也富丽了不少,宽阔的三进院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折游廊连接后花园,园内一带水池,山石点缀,遍植花草,一年四季都不会显得单调。

  七月初秋,暑热未消,孙尚香坐在池边凉亭里,单手支颐,望着池中成群的红鲤出神,恍惚间,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在吴县的旧居,还是那个天真无忧的小女郎,她求四哥帮她应付母亲布置的课业,她拉着三哥教她拳脚功夫,她偷骑二哥的坐骑出府玩,她缠着大哥带她去打猎……

  很快梦就醒了,池边红鲤吃完鱼食早已游得不见踪影,亭旁栽种高大的梧桐,阳光透过葱郁的枝叶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侍女们仍在进进出出,忙着收拾整理新居。

  住的府邸更大了,住在里面的人却更少了。面对这气势恢弘的高墙深院,孙尚香心里越发觉得空落落的,满园景色落在眼里都索然无味。

  冬歌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亭中,拿出一碟糕点一壶果浆放在石桌上,“郡主,眼下热气重,喝些柘浆解渴吧。”

  孙尚香接过耳杯小饮了一口,望着杯中清透澄澈的果浆,依旧一言不发。

  冬歌瞧出她心情不佳,试探问道:“搬来新府,郡主怎么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是舍不得吴郡故居,还是……在担心陆都尉?”

  此番江夏之战,陆议不在从征之列,就是因为大军出征后不久,丹阳突然爆发叛乱,贼帅尤突接受曹操所赐印绶,煽动丹阳多县百姓作乱,陆议奉命配合威武中郎将贺齐前往平叛。

  每次举兵西征,曹操就暗中派人煽动江东后方叛乱,屡试不爽。这次为了不妨碍西征,孙权并未抽调大部队去平叛,是以贺齐和陆议的兵马加起来也是少于叛贼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不知能否顺利平定叛乱。

  见孙尚香仍旧闷闷不乐,冬歌小心翼翼劝慰道:“陆都尉不是给郡主寄信报平安了吗?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孙尚香伸手轻按住衣领下的红豆玉骰,沉默不言。陆议寄信的间隔时间一封比一封长,信的内容却一封比一封短,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战事吃紧,他无暇顾及的原因。

  良久的沉默后,她垂眸低叹道:“希望吧。”

  半个多月后,丹阳终于传来捷报,贺齐与陆议击败贼帅尤突,斩首数千,余党震服,叛乱诸县均已平定。陆议暂且屯驻当地,处理后续安抚事务。

  接到陆议的手书,孙尚香反复看了几遍,确定他平安后,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立马坐到案前写回信。

  晚风吹进窗户,罗帐轻摇,烛火微晃,孙尚香提笔的手顿了顿,又看向手边陆议写给她的书信。

  每次他写信来多是问她好不好,叮嘱她注意这注意那,她每次问他的情况,他都是说自己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可带兵出征,既凶险又操劳,他怎么可能事事都好?想来按时吃饭睡觉之类的话都是为了宽她心所写。

  再者,此番聚众叛乱的并不是山越匪贼,而是受到煽动、化民为贼的百姓,这次平叛虽成功,但他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他总是这样,习惯一个人扛起压力,习惯把什么事都埋心里,不让别人为他担心。可她却不喜这一点,他们早说好了要风雨同渡,不离不弃,自然也要坦诚相待,一起分担。

  她还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想到三言两语在书信里说不清楚,还是等他回来慢慢说吧。

  孙尚香轻叹口气,想了想,最后添上一句。

  “早日归来,我好想你。”

  自从将军幕府迁来京口后,孙权就一直在加紧备战,将主力军队布置在柴桑至夏口一线。

  毋庸置疑,孙权在谋划实现着当初鲁肃榻上策中所规划的方略剿除黄祖,进伐刘表,再图巴蜀,竟长江所极,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联吴会,西通巴蜀,乃九州腹心,天下必争之地。何况此时刘表已病重,继承人悬而未决,荆州内部几股势力争权夺利,可谓是内忧深重。恰因如此,正是外部用兵的好时机,孙权想赶在曹操之前谋取荆州,曹操定然也不会放过此良机。

  早在三月,曹操返回邺城后,就已开始筹备水军,部署南征。六月,曹操罢三公,复置丞相,自晋位为丞相,愈发大权在握,师出有名。七月,曹操集结大军南下。八月,刘表病亡,次子刘琮被荆州群臣拥立为主。

  此刻孙权正在柴桑视军,接到这些消息大为惊愕,没想到曹操动作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刘表竟在这个关头死了!

  他只能暂且放下对荆州用兵之念,准备派人去打探更详细的消息,宾客鲁肃毛遂自荐,请命以吊丧为名,前往荆州打探虚实,孙权当即应允。

  孙尚香自然不愿待在侯府干等消息,亦带着一众侍女乘船来到柴桑。

  从渡口至吴侯行辕,她一路上听到无数军吏对于曹操南下的议论,几乎人人都忧心忡忡,认为无论是荆州还是江东,必然无法抵挡曹操的兵锋。

  孙权负手站在舆图前,盯着荆州那一块的方向,愁眉不展。

  “听说二哥派鲁子敬去给刘表吊丧?”孙尚香走进书房,开门见山问道。

  孙权转过身,看着不召自来的小妹,蹙眉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待在京口吗?”

  “待在府里作甚?”孙尚香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整天看着你的夫人和你的姬妾争风吃醋吗?”

  “胡闹。”孙权低斥了一句,坐回堆满简牍的桌案前,眉头紧锁。

  “二哥让鲁子敬去荆州,名为吊丧,实则打探消息吧?”孙尚香走至案边坐下,继续方才的话题。

  孙权轻叹一声,点头道:“子敬说,荆州江山险固,沃野万里,百姓富足,若据而有之,实乃帝王之资。现刘表已亡,其二子庸弱,又素来不睦,军中将领也分为两派,还有刘备……”

  乍然听到刘备的名字,孙尚香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神色微沉。

  孙权皱眉看着手上文书简册,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刘备寄寓荆州多年,刘表忌惮其才能一直不敢重用。此时,若刘备能联合刘表二子,使之上下齐心,我们就应当对之抚安,共结盟好。如果他们之间离心离德,我们就该另作谋划,以济大事。”

  孙尚香皱眉低喃,“刘备……”

  孙权对她的反应略觉诧异,微微挑眉,“怎么?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二哥对他有什么看法?”她不答反问。

  “此人乃天下枭雄,素有仁义之名,又与曹操有仇隙,我们可以拉拢他,共同抗曹。”孙权道。

  孙尚香心生烦乱,抿唇不语。

  孙刘联盟抗曹,果然一切都在按照历史的轨迹发展。

  可她没忘记,赤壁之战后,刘备乘机壮大,孙权为了巩固联盟,又是借地又是联姻……

  “我只知道,刘备起兵多年,屡战屡败,奔亡不暇,每至绝境却总能绝处逢生。”孙尚香侧眸看向他,神色郑重严肃,“每次兵败,他便依附其他诸侯,一面求存,一面暗中壮大自己势力。曹操当年也拉拢过他,结果如何?刘备可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

  孙权沉吟片刻,叹道:“是否结盟,言之尚早,还是等鲁子敬回来后再作决议吧。”

  另一边,鲁肃星夜兼程赶至夏口,骤闻曹操大军压境,刘琮率众投降,刘备被曹军追击溃败,仓惶奔走,欲南渡江,鲁肃当机立断,径直去见刘备,与之遇于当阳长坂,向其传达联合抗曹之意。

  此时刘备新遭惨败,兵士离散,人马辎重俱为曹军所获,甚至连家眷也被曹军俘虏,正苦无安身之处,是以他很高兴地接受了鲁肃的提议,与关羽和刘琦兵马会合后,一起到了夏口,遣诸葛亮出使柴桑,鲁肃也随之返回复命。

  然而鲁肃诸葛亮还未赶回柴桑,曹操的书信已顺江而下,江东上下在一夜之间陷入了莫大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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