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戏缘(菅强)
寨墙上硝烟还未散尽，刺鼻的火药气味四处弥漫，四百名战士进入了战斗位置。手榴弹已经打开了后盖，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寒光，子弹已经推入枪膛。这是民国31年的农历10月15日，菅草根被抓丁后的两个月，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等鬼子靠近了再打，注意节约子弹……。”随着来回穿梭的程显光营长大声的提醒，紧张的气氛传遍了每一个人。寨墙一处炸开的豁口上，草根将机枪紧紧地抵在怀里，与以往的感觉不同，他知#这次将不是演习，待会机枪#出的每一发子弹都可能夺走一条人命。因为紧张草根的头有些眩晕，他的手也在发着抖。小羊倌趴在他的身边，他们两个现在成了一对组合，小羊倌是副机枪手，负责往机枪里边送子弹。“这个豁口将成为全营的生死之地，鬼子一定会拼命向这里发起攻击，我把你们战斗力最强的五连布防在这个地方，再给你们加派几挺机枪，你们狠狠的给我打，用鬼子的尸体把这个豁口填满……。”回想着程营长的话，紧张的草根不觉间已是满头大汗。就在草根儿擦拭着紧张的汗#的时候，千里之外他的父亲菅同喜正累得满头大汗直不起腰来。他吭哧着推动沉重的石磨，脚步已经累的几乎不能挪动。他#赶在明天中午前做成三大筐豆腐，因为明天是龙家新宅落成的大喜日子，为了建成这座宅院，莲西村男女老幼齐上阵，你搬一块砖我抬一筐土，为表谢意，龙家大少爷龙召男#请来全村的人大吃一餐，这些豆腐就是为中午猪#炖粉条大锅菜准备的。菅同喜对龙家感恩戴德，他说龙家是活菩萨，不但救了他全家，而且救了全村人的命。眼看着别处都饿死了人，很多人都逃荒#饭去了，可莲西村不但没有人饿死，还能吃上这豆腐和#，这在以前是过年都不敢想的事情。这都是因为有了龙家这大贵人的到来。草根的母亲宋好从屋子里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她手里面端着一碗茶#。宋好的眼泡红肿着，因为这几天她已经哭过好几回了。事情的起因缘于村西的黄媒婆说的一件事情。那一天黄媒婆告诉宋好：石涧缝村桃儿姑娘家给她捎口信，人家说现在只有莲西村饿不死人，家家有粮食吃，麦子也种上了。所以人家啥条件也不讲就愿意把闺女给嫁过来。黄媒婆最后遗憾的对宋好说：“妹子#！我这心里可真是替咱孩子感到可惜呀，这可是白捡的媳妇#，可偏偏咱孩子就不在家，咋就这么没福气呢！”黄媒婆是好心毋容置疑，可黄媒婆没有想到，她说的这件事就等于撕开了宋好两口子的伤疤又撒了一把盐，害的宋好没日没夜的哭了很多天。这几天宋好的情绪刚刚稳定了一些，可此刻眼前的一幕又勾起了她的伤心，她看到羸弱的丈夫在推着石磨，这使她想起了以前，以前每当她端出茶#的时候，都是儿子在推着这盘石磨，而现在她却看不到了儿子，一瞬间伤心的泪#又从眼中流了出来……。※※※※※※※※※※※※※※※※※※※※※※※※雷大栓也埋伏在缺口的正面，他手持一只汉阳造长枪，背着一个大刀片。虽然大栓武艺高强，但作为新兵第一次经历这真枪实弹的战场，他的心里不免也有些紧张，他倒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在这生死的关头他更担心的是千里之外的家人。二拴此刻就在他的身边，他又看到了不远处的#猴，#猴也成了一名机枪副手。此时一家的男人全都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是万一……。大栓的心里边真的不敢想象下去。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是血与火的战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感觉心里边一阵阵的难过。“秀芝！或许今天就是咱们夫妻永别的日子，娘和孩子们全都交给你啦，你千万#多多保重#！我对不起你#……。”在这个灾荒的年月，想到妻子将#承担的艰辛，大栓的泪#止不住流了出来。此刻的二栓也正在思念着荷花。他手里捧着一双崭新的鞋子，这双鞋是那天分别的时候荷花送给他的，他一直紧贴在身上不舍得穿。每当他想念荷花的时候，他就拿出来看看。鞋子里面绣了一对并#莲，花儿是荷花用自己的心绣成的，两朵美丽的花儿依偎在一起，就像一对相爱的恋人情意绵绵。二拴看着那花儿，荷花美丽的脸庞仿佛浮现在他的眼前，她甜蜜的对着他微笑，霎时间幸福的甜蜜溢满二拴的心间。“荷花，你在哪里#，现在在#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我！你知#吗？我们就#和鬼子打仗了，有你做的这双鞋子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到你身边，你一定#等我#……！”程营长说只有经历过生死之战的士兵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此刻新兵们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他们佩服那个老兵班长，大战在即他神情自若，一边抽着烟一边和新兵们谈着自己的战斗经验，新兵们都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的听着。老兵说自己正在期待着这场战斗，因为他终于盼来了一场真正的战斗。以往的时候，鬼子的炮火厉害，往往战斗还没有开始身边的许多战友就被炮火炸死了，还有鬼子的坦克，战友们往往用自己的血#之躯去阻拦，那仗打的可真是窝火。可是这一次听营长说鬼子是一只突击部队，人数没有咱们多，而且没有重型火力掩护，更没有坦克车横冲直撞，这次总算是能实实在在的和鬼子大#一场了。老兵把手中的烟头狠狠的掐灭，然后很有自信的说到：“弟兄们！都提起#神来，咱们营长说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看这次莫说是坚守两个时辰，说不定咱们还能把鬼子给彻底击溃。到时候让小鬼子也尝尝咱们中国大爷的厉害。……。”“说的很对！”随着声音，程显光营长不知何时来到了面前。“弟兄们，我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程显光营长神情凝重，他大声的高喊着。“我已将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报予战区司令部，司令长官已经向我保证，他说只#弟兄们能够拼死坚守两个时辰，他将亲自批准弟兄们回家探亲，而对于在战斗中牺牲的弟兄们，他将建成一座大大的丰碑，将你们的名字刻于碑上，而对于你们的家属，他将给予足够的抚恤。一定保证他们能够安度余生。弟兄们，咱们比起先前战死的众多兄弟，是多么的幸运哪……！”“营长，此话当真？”冷不防有人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激动的问着：“真的能回家吗？”正在讲话的程营长被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只见激动的#猴跳到自己的怀里。“战区司令长官的话还能有假。”程营长一边把#猴放在地上，一面又大声说到。“但是我想#提醒你们的是，如果有人胆敢临阵逃脱，我程显光枪下绝不留情。”“放心吧营长。弟兄们，给小鬼子拼了。”#猴伸出瘦弱的胳膊用尖利的声音高喊到。“对！拼了，给小鬼子拼了……！”程显光营长出身贫苦，识字不多。他曾听团长说过兵不厌诈，此刻当他看到刚才还面露紧张的新兵变的群情激奋、摩拳擦掌的时候，他不由得心中暗自感慨到：“还是团长有文化呀，兵不厌诈，看来还真是这样。弟兄们，原谅我吧！我欺骗了你们，可#怪你们就怪咱们团长吧，是他教我的，兵不厌诈，兵不厌诈……！”※※※※※※※※※※※※※※※※※※※※※※※※当远处惊恐的飞鸟四散而逃的时候，鬼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战士们的视线里，所有的人立刻间屏住了呼吸，在一片可怕的静寂之中，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快速的移动着，如芝麻……，如绿豆……越来越近……。“不对#，好像……有一个女人？”手持望远镜的程营长纳闷的嘟囔着。“是的，不错，鬼子在追赶一个女人。”这次程营长看清了，他惊呼#。片刻，随着远处的红点向前移动，人们都看到了。几个骑着马的鬼子军官正在围着一个红衣的女子，那女子拼命的向前奔跑了几步，但鬼子又策马把她围了起来，女人跌倒在地，但她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她又跌倒，然后在地上向前爬着……。忽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二拴的心头。“营长！让我看看。”不等程营长反应，二拴一把夺过来望远镜……。二拴的预感不幸被应中了，那个拼死挣扎的女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荷花。荷花是多么不幸#，当她感觉惊鸟从她头顶飞过时，她听到了背后刷刷作响的声音，她的不幸从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她回过头去，她看到了太阳旗下一排排凶神恶煞般的鬼子兵，他们狞笑着向自己围了过来。没有人能够知#那一刻她的内心是多么的恐惧。她想藏起来，但是身穿红衣的她在黄土滩上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她拼命的想跑，可是她的两腿已经吓的酸软不听使唤……。无数个夜晚她梦到和恋人相见的那一刻，但是这样的结果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几个骑马的鬼子军官像是欣赏自己的猎物一样围着她。“哟西，看#，是花姑娘，哈～哈～哈～哈……。”鬼子们死死的盯着她，笑的是那样的开心。“喔！是#，好漂亮的花姑娘#，瞧这屁股，哦……。”“太好了！我好兴奋#，是上天送给咱们的礼物吗！#？哈—哈—哈—哈—”“嘻～嘻～嘻～嘻……”鬼子们的口#似乎都流了出来，他们吐着舌头在马背上#动着。做着鬼脸和各种下流的动作。紧随其后的鬼子兵也蜂蛹而至，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兴奋，他们发狂的蹦跳着，发出野兽一般的怪叫声。可怜的荷花就像一只被饿狼围起来的小鹿，她哭喊着，拼命的爬起来，可她又跌倒在地，她拼命的向前爬着、爬着……。荷花的哭声令鬼子们更加兴奋起来，他们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望。每个人的眼睛中都喷出邪恶的火焰，他们把眼光齐刷刷的投向他们的头狼——旁边一个骑马的大佐军官。他们在等待着他的命令，然后他们会狠狠的扑上去转瞬之间就会把荷花给撕吃个#光。这个大佐军官与众不同，他一直勒马冷眼旁观。他的脸就像是一副从古墓里扒出来的青铜盾甲，刀削般的颧骨显示出残忍，恶鹰般的目光透露出一股着凶狠。他就是海啸敢死队队长——野田毅。“呦西！”野田毅点了点头，然后他策马上前大声对士兵们说到：“前方这座城里有很多这样漂亮的女人，我命令你们攻进去，占有她们。”在一阵海啸般的叫喊声中，野田毅指着荷花说到：“把她的衣服挑光，让我们的勇士提提#神吧。”如同滔天的大火又泼上了汽油一般。鬼子们的兽性已经达到了极点。寨墙的战士们也能听到他们歇斯底里的狂喊。“哟西！太好啦，太好了，提提#神，待会儿大开杀戒呀。”“对！大开杀戒，杀死男人，占有他们的女人。哈哈哈……。”“对！把她的大白屁股露出来，让我们瞧瞧#，花姑娘，哈哈哈……。“来，让我先来，都他妈的别给我抢。”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鬼子少尉大喊着策马上前，只见他弯下腰去军刀一闪，“噌”的一声荷花的棉衣被挑出一#口子。对于可怜的荷花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只见她猛然间从布包里掏出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这把剪刀是荷花带在身上防身用的，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朝前望了一眼，那城墙已经离自己那样的近，他似乎看到了城墙上晃动的人影，有一个身影是那样的熟悉，那似乎是她的二拴哥。“二栓哥，我们来生再做夫妻……。”她对着自己的喉咙狠狠的扎去，“荷——花——，荷——花——”弥留之际，她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二拴哥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但是，她的眼前从一片模糊变成了一片黑暗……。荷花倒在荒凉的沙滩上，她的手拼命向前伸展着，她无法闭上眼睛，眼角挂着泪#，鲜红的血流在沙滩上。这一路走来，她遭受的苦难只有她自己才知#，她有多少的话儿#对心上人诉说#，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午后的阳光下，殷红的鲜血和红红的棉袄是那样的刺眼……。每当日暮的时候，一个孤独的老婆婆会在村口等待着、等待着……，因为女儿曾经对她说过，她一定会回来看望她，可是，老婆婆将再也等不到，等不到她想念的女儿了……。※※※※※※※※※※※※※※※※※※※※※※※※“荷——花——，—荷——花……”寨墙上二栓发疯似的哭喊着，他#跳下寨墙去，他#同鬼子拼命。但是他被营长、大栓和一群人死死的抱住，他拼命的挣扎着，大叫着。“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救—荷—花—#—，我—#—同—鬼—子—拼—啦……。”“你冷静点二拴，荷花怎么会在这里。”大栓一边紧紧地抱住弟弟。一边大声的劝阻着。“她—是—荷—花—呀—哥—，我—不—会—看—错—的—，—荷—花—被—鬼—子—害—死—啦—哥—哥……，”“二栓，你看错了，荷花不会在这里的，再说了，你这样去明明是去送死，你冷静一点。”听着二栓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眼前那血腥的一幕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弟兄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看到了，你们的家都在黄河南岸，你们的姐妹，你们的妻子和女儿都在你们的身后，是把鬼子放过去，让她们暴露在这群豺狼的面前，还是把他们消灭在我们的脚下，你们心中该有答案了。”寂静之中没有一个人回答，只有程营长的回音在萦绕着。但是，那每一双紧握钢枪的手都在抖动着，但这一次不是紧张和激动的颤抖，从他们那一双双喷出火焰的眼睛中，从他们那咯吱吱咬碎钢牙的声音中，已经彻底的给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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