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好梦_非典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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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好梦

  “谁胡说?她自个儿认了,说改了,我不信,她一天不嫁出去我一天不信!进了城学坏了,不找个对象和女人搞在一块了!大人不管教她以后吃了亏怨我不管!我看这个周小东有钱,只要结了婚不离,后半辈子不愁,他家又是大官,吃香的喝辣的!以后还能照应照应你千里,这么好的事情你家祖上冒了青烟也难碰见,人家周局都说了,彩礼五万,小车来接,第三天开小车回门,你问问十里八村哪家闺女有这待遇?”

  二姨夫惊讶又愤然:“我以为你亲你闺女,闹了半天还是为你儿子着想。”

  “我咋不亲闺女?我咋不为她着想?你今天不来说,她这丢人事我压屁股底下你们一辈子都听不着!我可丢人死了!”

  “说什么呢!”千红爸厉声斥责她,她被横一眼,憋得浑身难受,头巾团了团扔在桌子上,狠声道:“横什么横!你千红跟女的搞在一起过,现在是个男的我就能把她嫁出去!改邪归正!你懂个屁!”

  二姨夫悚然而惊:“老姐姐你可别胡说。”

  千红爸也不知道是被自己老婆吓到,还是被千红的消息吓到,出气多进气少,气短乏力眼看就要抽过去。好说歹过窝巴过来,在炕头裹着棉被直叹气。

  “问题是,老姐姐,你看见那个周晓东,他不是周小东。”

  “你不是说没打听明白吗?”

  “我打听明白了就是这个人。”他掏出报纸展示角落里的褚石头,说目击者就指明是这个人。

  模糊的报纸照片上,周晓东的模糊的脸像一坨血淋淋的玩意儿糊到千红妈心上,但她横下一条心:“这是意外,谁开车还不碰见个人了,褚石头自个儿不看路,他要是也开小车,还能让撞死?我看谁也不怪,就怪他没本事开小车!”

  “是我们县城周局家儿子。”千红妈补充显赫的背景,有意要在他面前显摆这桩更好的婚事。

  “哦挺好挺好。”他有心理准备,乐呵呵一笑,拍拍周晓东肩膀,转头对千红父母继续话题:“你们在城里头俩天,听说这个事情没有?哎呀,听说石头是让个小轿车碾死的,就医院后头那根路,你们没听说?”

  “忙呢,不知道忙点啥。”千红爸终于找到了点儿存在感,熟练地给他递烟点烟,他稳稳落座,往周晓东那里瞥一眼:“哎,这个是谁了?”

  “姨夫好,我叫周小东,是千红对象。”

  有个年轻人夹着一支香烟,在桌子另一头。定睛一看,是周晓东。

  他敲敲门:“老姐姐,我听说你在这里,千红咋不在?”

  褚石头还没来得及被烧成灰,二姨夫找到他,还是烧成灰放在盒子里,盒子再放进他军绿色的小提包,客客气气地给管事的警察递了两根烟,问是哪里发现的。

  “你好你好。”

  得到两张茫然的脸,二姨夫急了,拍着大腿说:“你看看你们俩,就前几天的事情,你们进城怎么啥也不知道,屁大个县城能碾死几个人?就这么一个事情,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没听说?我咋跟石头妈交代,说是咋了让碾死了?不知道。这我咋说出口。”

  等走出去,脚步远去,二姨夫压低声音:“有消息了,碾死人的就是那个周晓东,我咋想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你们千红碰见个杀人犯这是?”

  牵扯人命,千红父母也紧张得像自家的事,绞尽脑汁地回顾这两天所见所闻,县城在周局的领导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喜迎新年欢天喜地,没碰到这么大的事,一时间脸白了白,谁也没说话。

  “我出去抽根烟。”周晓东站起来摸了烟盒出去,谁也没注意他。

  他当然不是来问千红的,知道千红提前躲在旅馆中等候消息和他接头。

  “哎呀,你咋来了?”千红妈起身,找了个地方给他坐,对周晓东介绍他之后,他才说:“七里村那个石头,你知道哇,让人碾死了。我打算进城看看千红,七里村村支书说让我给把石头带回去,看看啥情况。你们不是进城看千红?怎么老俩口对着看?闺女呢?”

  “咋,周小东不是周小东,是周大东了?”

  “那是周局侄儿,他哄你们,他不是周局儿子。”

  “周局本人说的还能有假?行了,我算看明白了,你是怕我自个儿给找的这女婿太好了,坏了你的名声,嫌你没本事,不是你说成的你吃不上我家猪头肉。”

  千红妈感觉什么都说通了,褚石头早就上了她的黑名单,眼下她看不上那类穷小子,是死是活也不是六里村人的事,她自个儿过好了,狠狠心,现在千红恨她,以后就知道好了。

  二姨夫一咬牙站起来:“行哇,行,我不管你们家的破事,谁稀罕你的猪头肉,你门缝里头看人,我也没有好说的,你就送你们千红下地狱去哇,我也管不着,少说一桩亲还能掉我几块肉?你也是五十的人了,还不如你们姑娘看得远,走了,走了,我再管你家的事就是狗养的!”

  他已经完成了将褚石头找到带回的重任,赶明儿就回村。他脚力足够,想连夜走回村里,可还是拐个弯站到旅馆门前,旅馆里来来往往女人怀抱男人,他紧紧挎包进去,千红从前台钻出脸:“二姨夫!”

  “我不管你这事,我也懒得管,我看你妈是想让你嫁疯了。她说只要你不跟女人搞在一块儿,和谁搞都行,你一天不嫁,她一天不放弃。”二姨夫从挎包里掏出报纸放在桌上,千红呆了呆。

  “这是你家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要我说,你看我,说了这么多亲,劝了几千几万次夫妻打架,到现在也没闹清楚人为啥结婚,我看就是老传统,老道理,自古以来就是男女结婚,你也赶紧找一个,反正也现在结婚说不上爱谁才结,就凑合着结一个给你妈看看,再生个小娃给她抱上找点事情,你再爱找男的找女的,她也懒得管你。”

  千红摇头,她不喜欢这念头,她从村里出来,不就是不想这样凑合吗?凑凑合合,还行的人生,生个孩子,田间地垄,无尽的农活和狭隘的指点让她胃里冒酸水心里直破洞,风从嗓子眼进进出出,她哭得喘气,拽着二姨夫袖子哀求:“不行,我说不过我妈,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办法。我不能找别人结婚,我心里憋屈得快死了,她是我妈,不是外人,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也没有办法。我走了,不管你家的事,你妈把我骂了一顿,我也不是铁做的心,死皮白赖非要管。好自为之哇。”

  好自为之。

  那道催逼她进城的风重新吹起,心里空落落的。千红揪着胸口的衣裳一阵烦闷,蹲下站起,双腿发麻,脑袋发昏。

  该死的。她想呜咽着哭一场,哭声被自己掐在嗓子眼,跑出旅馆,路过理发店,路过按摩店,路过废品站,把灯火与黑暗都扔在屁股后,一溜烟,像被心里的风摧逼着非得跑不可。

  心里空空的,渐渐点起了灯。

  委屈的哭声止息,只剩跑步时有力的心跳。

  她跳过脏臭的小桥,踢开脏污的纸板,掠过空荡荡的电话亭。工厂的巨大阴影中穿梭着一只粉红色的鸟,她跑得很快,谁也追不上她,她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但心里重新有劲儿。

  不哭的话就有劲儿了。

  她逐渐站住,双脚机械地往前蹬,蹬了两步,人停下,站在电线杆旁边。巷子里有两个人,她没有往里看,笔直地向前走,回到旅馆,头发湿透,散开去洗澡。

  巷子里的一片黑暗中,男人抽了一支烟:“她走了……嘶——你轻点。”

  他听那个村里来的人说得好像自己,出门抽烟,开车出来时,这个女孩敲开他的窗问需不需要特殊服务。他心烦意乱,表示不需要,但冷不丁地发觉这个女孩的脸十分眼熟。

  是撞死人的那天的那个女孩,在黑暗中似乎没认出他,还是粉红色的脏污的羽绒服,但拉开拉链里面什么都没穿。这女孩可能是个散户,平时让男朋友望风接客,以防段老板这类人去砸场子或者警察扫黄。他推断出来,戴起墨镜:“怎么服务?”

  “什么服务都有,我还准备了套子,你怕得病我还可以用嘴巴,我今年才十四,价格要贵一点,我看你应该买得起,要试试吗?”

  “多少钱?”

  “一次一百,别嫌贵,怕弄脏你的车我们可以到那边。”

  女孩轻贱,却掌握证据。但这女孩并不在乎那个死去的男孩,像看一团垃圾那样弃在街头。

  于是他答应了,抽出两百元,随她下车,走进深巷。

  他打算再问问情况,女孩似乎确认他怕得病,蹲下身子,解开他的扣子。

  低着头时更看不见他的脸。周晓东计划完事后好好聊聊,仰着脸靠墙,被野兽一样的女孩逼到墙角。钱千红路过,女孩停了停,他喘息之间警惕地看钱千红,发觉钱千红只是路过并没有往里看。

  紧张中,他扭过头忘了看女孩,点起一支烟压惊:“她走了……嘶——你轻点。”

  没过多久,深巷里传出惊天动地的男人的残嚎声。

  程白草拉紧羽绒服拉链跳出深巷,吐掉带血的口水快意地抹嘴,没处可去也没有钱,她转头就跑,奔跑在厂区,快乐得简直想唱歌。

  男人可能在哭吧?并没有追上来,她路过废品站外停着的男人的小车,用石头打破所有玻璃。废品站里似乎有动静,她继续逃,奔逃在一道很长的下坡路上,脚步越来越快。

  我不欠你啦褚石头!她对着冰冷的河面喊,河面结冰厚薄不一,她浑然胆大,在冰面上滑冰,她的鞋底是捡来的家做棉鞋,鞋底两片,钉着光滑的钉子,简直可以从河这头滑到那头。

  她咬断了男人的那玩意儿,想起来简直可以载入史册。

  手无寸铁也是件利器,她程白草浑身上下都是武器。跑上河岸,她终于钻进地下室,做了一个好梦。

  街上已经洗干净了,二姨夫找来锣鼓队的朋友打听那天的场景,没什么目击者。二姨夫进了城像收起翅膀的大鹅,收敛了一身神通,四处找人找朋友,好像没撞车这回事,或者是夜半一个什么灵车撞死了褚石头似的。他觉得自己问得少,回厂区再问程白草,天已经麻麻黑,程白草的门紧锁,锁着一团浑浊的空气,他看看表,改道废品站,千红父母和老头坐着,千红依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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