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松远县,奉平村，奉平小学。说是学校，其实连校门都没有,只有一栋三层的教学楼，还是把一个小山包铲平,在上面建起来的。
皮卡开不上去,只能停在坡下,大家纷纷把车斗里的东西往教学楼搬。
见有人来，教室里的孩子们好奇而兴奋地望着窗外。
“还有两箱，阿易，过来搭把手！”青年男人抬着一个箱子站在皮卡车的车斗里喊。
“陆哥,我来吧。”留着长发的年轻女孩上前要接。
“祁暖,这个很重,你一个女孩子搬不动。”陆行川道，“阿易呢，阿易哪儿去了？”
“阿易哥刚才过去小晴姐那边了,给我吧,我搬得动。”祁暖把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绕在身后。
“那要不你去帮小晴,把阿易或者卷毛叫来。”
“不用,没事给我吧。”
祁暖接过那一箱子书，几十斤的重量让她顿时弯了一下腰。
“诶诶,小心……”陆行川跳下车就要帮忙。
“没事……”祁暖用力往上颠了颠，“搬得动。”
“看不出来你力气这么大啊,慢点儿走,地上滑，别摔了。”陆行川笑了笑，再次爬上了车斗。
恰逢国庆假期,学校里的孩子不多，有些是家住得比较远，寄宿在学校的，有些是听说有人来支教，自愿来学校上课的。
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前，图书室和体育器材室在一楼走廊尽头，祁暖搬着书缓慢地走着，有个小脸蜡黄的孩子跑到她旁边要帮忙，祁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婉拒了。
松远县位于兴海市永召区，地处西南，四面环山，是兴海市三大贫困县之一。下辖4个镇，21个村，奉平村便是其中之一。
陆行川和顾晴所在的志愿者队伍是个六人小队，顾晴是队长。这个队伍最初便是她大学时期和几个同学共同组建起来的，到现在六年了，队里有人走，有人来，只有顾晴和第二年加入的陆行川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们每年都会去兴海各地的贫困区县，给当地的孩子们送去由社会各界人士捐赠的书籍，学习用具，课桌椅之类的。并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给孩子们上上课。
这是第二次来奉平村，带来了四百余本图书，几箱粉笔，两张乒乓球桌和十几副球拍。
两年前，祁暖来这里摄影采风，偶遇了当时正在搬新课桌椅的顾晴一行人。
互相认识后，祁暖临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和他们一起搬东西，整理教室，还一起留在这儿给孩子们上了几天课。
从那以后，每次有行动，顾晴都会告知祁暖，课程不紧的时候，祁暖都会和他们一起去。
祁暖读的是兴海科大三大王牌专业之一的工商管理，程之宁学的也是这个专业。
这个专业对她来说属于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的类型，当初报它只是想以后能和程之宁有更多共同语言。
后来发生的事让祁暖受了挺大打击，去旅行，去学摄影最初也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换换心情，后来渐渐真心喜欢上了这件事。
她爱上了旅行和摄影，旅途中遇见的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聚时可以相谈甚欢，别时也不必伤感。
她着迷并享受于把旅途中触动她心灵的人或事用照片的形式记录下来，每张照片都代表着一个故事。
如此一来，本专业的课祁暖倒是真没有认真听过几节，所幸老师们大都不爱点名，偶尔点名则全靠室友们帮衬，不然早被学校“约谈”了。
所以祁暖每次回去都会请大家吃饭，并带着一大堆“特产”回去犒劳为她“坚守阵地”的室友们。
室友们都是好相处的人，对她也很好。自从知道祁暖的年纪之后，一个个都不顾祁暖的反对自称姐姐。
尤其每到快要期末考试那段时间，更是恨不得把祁暖抱在怀里揉头，又恨又爱地称她为“小天才”。你说哪有一学期正经课没听过几节，就凭最后那不到两周的时间学一学，还顺带指点室友姐姐们，就这样还门门拿高分的啊？
把这箱书搬到图书室门口的时候，祁暖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她朝里喊道：“小晴姐，快来……”
顾晴放下手中没整理好的书，匆匆从乱糟糟的书架后面出来：“祁暖，怎么了？”
祁暖撑着膝盖喘气，指了指地上的一箱书：“呐，书，搬来了。”
“你搬来的？”顾晴弯下身子试着抱起这箱书，“……呼，不行，搬不动。阿易，卷毛，你们谁有空，过来帮忙搬一下！”
“来了！”一个约摸一米九的男生跑过来，“最后一箱了吗？”
“好像还有一箱。”祁暖道。
“噢，等会儿我过去搬。”阿易弯身抱起箱子往里走。
顾晴看阿易瘦的跟竹竿似的，抱着这箱书却不显吃力，又看了看祁暖，感叹道：“是不是你们长得高的力气都比较大啊……祁暖你还是个女孩，怎么把这一大箱搬过来的……”
“晴姐，长得高的好处，你这种一米五的小矮子是不会明白的。”阿易在书架后露出脸道。
顾晴：“……”她一米五八，四舍五入也是一米六好吗！穿上高跟鞋也是有一米六五的好吗！
祁暖抿唇笑了笑。
“阿易，小心队长跳起来打你膝盖。”一头棕色卷发的男生道。
“膝盖？卷毛，你信不信我跳起来能打开你天灵盖？！”顾晴微愠道。
“嘿嘿，别别别，我信我信。我又不高，队长你还是去打阿易的天灵盖吧，谁让他那么高，看着就让人生气。”卷毛笑嘻嘻道。
阿易把一个纸箱扔向卷毛，笑骂：“我们长得高吃你家饭了？你这是嫉妒！对吧祁暖？”
祁暖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顾晴趁机戳她左边脸颊的酒窝：“长得高了不起啊，还笑得酒窝都出来了，戳你戳你。”
“小晴姐，别戳了……”祁暖捂脸笑着躲开。
“你的酒窝那么好看，戳深一点不是更好？这样不笑也能看见了。”顾晴笑着道，看着祁暖的眼神却含着别样的光亮。
祁暖却没注意到，事实上，她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便晃了神，印象中，那人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戳那么深就不是酒窝，而是酒窖了！”阿易的声音传来。
顾晴和祁暖闻言都笑了出来。
祁暖眨了眨眼，对顾晴道：“小晴姐，你多喝点牛奶，说不定还能长高几厘米的。”
“我这个年纪已经没得长了……”顾晴沮丧道，“祁暖你太坏了，说我矮还不够，还要间接地提醒我老是吧？”
祁暖忍不住笑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晴姐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心给你出个主意。况且你也只比我大个四五六七岁嘛，不老的。”
卷毛和阿易笑个不停。
“祁暖！亏我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斯文乖巧的女孩，我正式宣布，你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破灭了！”顾晴义正言辞地控诉道，“你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祁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调皮。
果然是个小腹黑，顾晴心里微动，十分想伸手捏捏她的脸，但这个动作似乎太亲昵了些，她手指动了动，还是作罢。故意轻哼一声道：“不理你了……对了，行川呢？”
“陆哥还在搬东西。”祁暖往后看了看，犹疑道，“诶？那个人是不是陆哥？”
顾晴看过去，沉默片刻道：“……好像是。”
远处一个身影渐行渐近，抱着两大箱东西直接把脑袋挡住了大半。
“行川？”顾晴试探着叫了一声。
果然，那人应了，是陆行川。
“哎哟，累死我了……”陆行川走到面前，放下两大箱东西，捶着腰喘气。
“哇哦，陆哥威武！”卷毛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他和祁暖相同年纪，却比祁暖小两届，现在读大一，是队里最小的一个。
“谁让你一下搬两箱的，不累才怪呢。”顾晴笑道。
“上面那箱是球拍，我想着也不重，懒得再跑一趟了。”陆行川笑了笑，“祁暖，你那箱搬过来了？”
祁暖点点头：“嗯。”
陆行川道：“厉害啊，很少有女生力气像你这么大的。”
“也很少女生像队长这样力气这么小的。”卷毛搬起上面的箱子，被顾晴瞪了一眼，依旧笑嘻嘻的，边走边朝器材室里喊道，“两位美女姐姐，来活咯！”
他们这次来打算待半个月，祁暖也一起住下了，打算待到国庆假期结束就先回学校。
热情的老师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床铺，不过空床不多，只能两人睡一床。
顾晴和祁暖一起，陆行川和卷毛一起，队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阿易个儿高，习惯蜷着睡，便安排他一个人一张床。
“山里的星星可真好看。”顾晴坐在皮卡车车顶，望着漫天星星赞叹道。
祁暖坐在车斗的侧边缘，仰起头望着星空。
顾晴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是上来吧？要不坐过来一些，靠着车头，不然我真怕你一个倒栽葱……”
祁暖笑了笑，依言坐过去了一些。
“祁暖，你看那颗，好亮啊！”顾晴伸手指着那颗最亮的星星，欣喜道。
祁暖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那颗星星正一闪一闪地释放着耀眼的光芒。恍惚间，似乎有人对她说：“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祁暖？”
“嗯？”祁暖看向顾晴。
“我觉得我们好有缘啊。名字也挺相配的……”顾晴在祁暖露出讶异的表情时连忙改口道，“不不，我是说我们的名字挺……挺相像的。你看啊，‘晴’和‘暖’，一个晴天，一个暖阳，都有太阳的意思。”
祁暖想了想，道：“是有点像，不过也有不同。”
“嗯？怎么说？”顾晴曲起腿，下巴靠在膝盖上等她回答。
“你是许多人的太阳，而我……”祁暖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抿唇不语。
眼前的女孩目光深邃悠远，似乎透过那颗星星看到了别的地方。
顾晴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心中漫上难言的失落。
顾晴一直都知道，这个今年刚满十九岁的女孩，心里藏着一个很爱的人，那是个大她十一岁的女人。
当初刚知道祁暖喜欢的是同性时，顾晴除了有些诧异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她队里的那两个女孩就是一对，其他人都是知道并且祝福的。
后来，越是和祁暖相处，顾晴越是被她吸引，像个大人一样可靠，却又像个孩子一般赤诚。时而安静忧郁，时而笑容暖暖，偶尔有些小调皮。
在她身上，成熟和稚气两种矛盾的性格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这样的她，对顾晴有着无法抵挡的吸引力。
顾晴开始期待着每一次的见面，想要看见她露出酒窝的笑容，喜欢她叫自己“小晴姐”时的亲昵，喜欢看她偶尔露出调皮的表情。
顾晴庆幸祁暖是喜欢女生的，那个女人比祁暖大十一岁，并且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那是不是表示，她有一些机会了呢？
顾晴开始寻找合适的时机试探祁暖。可几次下来，她却有些灰心。
她发现祁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每次谈论到感情的话题祁暖就会走神，像是沉浸在了个人世界中，根本连她后来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刚才的对话并非心血来潮，而是顾晴对祁暖至今为止最大胆的一次试探，结果还是同前几次一样。
顾晴嘴里有些发苦：“祁暖，有多久了？”
“嗯？”
“你喜欢她，有多久了？”
祁暖想了想：“嗯……从高中……高一吧。”
高一？祁暖现在大三，顾晴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而后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一些：“五年？！祁暖你……喜欢她五年了？”五年前，祁暖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吧？年少时的喜欢，能维持五年之久吗？
祁暖腼腆地笑笑：“这么一算，好像是挺久的了。”
“就一直心里这样喜欢着，没告白吗？”顾晴轻声问道。
祁暖摇摇头，似是有些羞涩地玩起了肩上的发丝。
顾晴虽然知道祁暖很爱那个女人，但从未想过祁暖竟把对方默默地放在心里五年之久。
“她……是个怎样的人？”顾晴极力忽略心中那抹苦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祁暖从少年时期到现在依旧念念不忘？即使那个人已经心有所属。
怎样的人？脑海里浮现出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精致的眉眼。她的成熟可靠，她的细心呵护，她的善良，她的专注……就连思考时皱眉的样子，都让祁暖分外心动。
在后来的相处中，了解了她的家庭，她的过往，更是明白了这是怎样一个美好的人。有几个人在经历了那样命运那样残酷的对待之后，还能用善意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呢？
想起程之宁，祁暖的眼里仿佛闪动着星光，嘴边泛起的笑容明媚又温暖。
顾晴心中泛酸，祁暖的笑容竟丝毫不见苦涩。究竟要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在多年求而不得的情况下，仅仅是想起她，都会不自觉地露出温暖的笑呢？
就在顾晴以为祁暖不会回答了时，祁暖轻轻开口道：“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温柔又坚强，成熟又善良，嗯……有时候又挺可爱的……还有好多……感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够形容她……”祁暖眷恋她的温柔，钦佩她的坚强，更心疼她偶尔显露的脆弱。
顾晴看着祁暖依恋又向往的眼神，心里已是再明白不过了。祁暖的心里早就被那个人占的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另一个人了。
“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以前不告诉她呢？”
祁暖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摇头轻声道：“不行。”
顾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吧？”
祁暖看向顾晴：“如果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向你告白，你会接受她吗？你会相信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喜欢吗？”
顾晴神色微愣，继而沉默下来。的确，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接受的，甚至都不会当真。
祁暖唇边的笑有些苦涩：“以前是不敢，总想着等自己长大一些再告诉她，现在，是不能了……”
看着满眼落寞的女孩，顾晴的心里五味杂陈，心疼她的爱而不得，可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那她……现在过得幸福吗？”
“……幸福？应该吧。”祁暖呢喃着，继而立刻摇摇头，“不不不，肯定是幸福的”。程之宁那么好的人，当然会幸福的。
“你没去看过她吗？自从她……”顾晴说到一半住了口。
“有……见过一次。”自从知道程之宁和魏雨彤在一起以后，祁暖刻意不见程之宁，回避可能见到程之宁的任何场合。
直到几个月后，她突然收到了靳心瑜和赵文煦结婚的请柬。
婚礼那天，她去了，也看见了程之宁，当然，魏雨彤也在。魏雨彤坐在程之宁的旁边，和程之宁的相处有着名正言顺的亲昵意味。
祁暖和程之宁只说了两句话，便再也待不下去，借口学校里还有事，落荒而逃。
“在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她吗？”
祁暖摇摇头。
一面不敢靠近，一面又无法忘记。顾晴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呢？
“祁暖，你知道吗？”顾晴抬头望着夜空，“我们现在看到的星光，是星星在千万年前发出的，但其实当我们看见星光的时候，这颗星星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星光很美，但终究只是星星曾经发出的光而已。”
祁暖沉默地看着远处，眼神却是涣散的。
“祁暖。”顾晴坐到祁暖的身边抚着她的肩，目光里带着疼惜，“不然，这次回去就去看看她吧？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现在很幸福，就别……打扰她了，你也试着慢慢放下那段感情，毕竟，人生那么长，总要向前看的。”
她说出这些话时没有任何私心，纯粹出于对这个女孩的心疼。
过去再美好终究是过去了，祁暖还这么年轻，顾晴不忍心看着她靠着仅有的回忆，走过一年又一年。有些事情明知没结果，尽早放弃才是最不伤人伤己的。
祁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可自抑地漫上来。她把脸埋进手臂间，整个人缩成一团。
顾晴叹息着抚摸她的后背，许久之后，祁暖点了点头。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希望祁暖真的能放下过去吧。
她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至于自己，也是那句话，人生那么长，总要向前看的。嗯。
祁暖原本已经决定，国庆假期结束就回去看程之宁，却在假期第五天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时隔两年，靳心瑜第一次打电话告诉她关于程之宁的消息，却是一个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回去见姐姐啦
为了实现三章之内让魏雨彤变前女友的flag，我硬是更新了近两章的字数。不夸我吗？
你们评论就很好啦，不一定非要营养液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营养液是用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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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有人来，教室里的孩子们好奇而兴奋地望着窗外。
“还有两箱，阿易，过来搭把手！”青年男人抬着一个箱子站在皮卡车的车斗里喊。
“陆哥,我来吧。”留着长发的年轻女孩上前要接。
“祁暖,这个很重,你一个女孩子搬不动。”陆行川道，“阿易呢，阿易哪儿去了？”
“阿易哥刚才过去小晴姐那边了,给我吧,我搬得动。”祁暖把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绕在身后。
“那要不你去帮小晴,把阿易或者卷毛叫来。”
“不用,没事给我吧。”
祁暖接过那一箱子书，几十斤的重量让她顿时弯了一下腰。
“诶诶,小心……”陆行川跳下车就要帮忙。
“没事……”祁暖用力往上颠了颠，“搬得动。”
“看不出来你力气这么大啊,慢点儿走,地上滑，别摔了。”陆行川笑了笑，再次爬上了车斗。
恰逢国庆假期,学校里的孩子不多，有些是家住得比较远，寄宿在学校的，有些是听说有人来支教，自愿来学校上课的。
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前，图书室和体育器材室在一楼走廊尽头，祁暖搬着书缓慢地走着，有个小脸蜡黄的孩子跑到她旁边要帮忙，祁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婉拒了。
松远县位于兴海市永召区，地处西南，四面环山，是兴海市三大贫困县之一。下辖4个镇，21个村，奉平村便是其中之一。
陆行川和顾晴所在的志愿者队伍是个六人小队，顾晴是队长。这个队伍最初便是她大学时期和几个同学共同组建起来的，到现在六年了，队里有人走，有人来，只有顾晴和第二年加入的陆行川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们每年都会去兴海各地的贫困区县，给当地的孩子们送去由社会各界人士捐赠的书籍，学习用具，课桌椅之类的。并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给孩子们上上课。
这是第二次来奉平村，带来了四百余本图书，几箱粉笔，两张乒乓球桌和十几副球拍。
两年前，祁暖来这里摄影采风，偶遇了当时正在搬新课桌椅的顾晴一行人。
互相认识后，祁暖临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和他们一起搬东西，整理教室，还一起留在这儿给孩子们上了几天课。
从那以后，每次有行动，顾晴都会告知祁暖，课程不紧的时候，祁暖都会和他们一起去。
祁暖读的是兴海科大三大王牌专业之一的工商管理，程之宁学的也是这个专业。
这个专业对她来说属于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的类型，当初报它只是想以后能和程之宁有更多共同语言。
后来发生的事让祁暖受了挺大打击，去旅行，去学摄影最初也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换换心情，后来渐渐真心喜欢上了这件事。
她爱上了旅行和摄影，旅途中遇见的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聚时可以相谈甚欢，别时也不必伤感。
她着迷并享受于把旅途中触动她心灵的人或事用照片的形式记录下来，每张照片都代表着一个故事。
如此一来，本专业的课祁暖倒是真没有认真听过几节，所幸老师们大都不爱点名，偶尔点名则全靠室友们帮衬，不然早被学校“约谈”了。
所以祁暖每次回去都会请大家吃饭，并带着一大堆“特产”回去犒劳为她“坚守阵地”的室友们。
室友们都是好相处的人，对她也很好。自从知道祁暖的年纪之后，一个个都不顾祁暖的反对自称姐姐。
尤其每到快要期末考试那段时间，更是恨不得把祁暖抱在怀里揉头，又恨又爱地称她为“小天才”。你说哪有一学期正经课没听过几节，就凭最后那不到两周的时间学一学，还顺带指点室友姐姐们，就这样还门门拿高分的啊？
把这箱书搬到图书室门口的时候，祁暖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她朝里喊道：“小晴姐，快来……”
顾晴放下手中没整理好的书，匆匆从乱糟糟的书架后面出来：“祁暖，怎么了？”
祁暖撑着膝盖喘气，指了指地上的一箱书：“呐，书，搬来了。”
“你搬来的？”顾晴弯下身子试着抱起这箱书，“……呼，不行，搬不动。阿易，卷毛，你们谁有空，过来帮忙搬一下！”
“来了！”一个约摸一米九的男生跑过来，“最后一箱了吗？”
“好像还有一箱。”祁暖道。
“噢，等会儿我过去搬。”阿易弯身抱起箱子往里走。
顾晴看阿易瘦的跟竹竿似的，抱着这箱书却不显吃力，又看了看祁暖，感叹道：“是不是你们长得高的力气都比较大啊……祁暖你还是个女孩，怎么把这一大箱搬过来的……”
“晴姐，长得高的好处，你这种一米五的小矮子是不会明白的。”阿易在书架后露出脸道。
顾晴：“……”她一米五八，四舍五入也是一米六好吗！穿上高跟鞋也是有一米六五的好吗！
祁暖抿唇笑了笑。
“阿易，小心队长跳起来打你膝盖。”一头棕色卷发的男生道。
“膝盖？卷毛，你信不信我跳起来能打开你天灵盖？！”顾晴微愠道。
“嘿嘿，别别别，我信我信。我又不高，队长你还是去打阿易的天灵盖吧，谁让他那么高，看着就让人生气。”卷毛笑嘻嘻道。
阿易把一个纸箱扔向卷毛，笑骂：“我们长得高吃你家饭了？你这是嫉妒！对吧祁暖？”
祁暖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顾晴趁机戳她左边脸颊的酒窝：“长得高了不起啊，还笑得酒窝都出来了，戳你戳你。”
“小晴姐，别戳了……”祁暖捂脸笑着躲开。
“你的酒窝那么好看，戳深一点不是更好？这样不笑也能看见了。”顾晴笑着道，看着祁暖的眼神却含着别样的光亮。
祁暖却没注意到，事实上，她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便晃了神，印象中，那人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戳那么深就不是酒窝，而是酒窖了！”阿易的声音传来。
顾晴和祁暖闻言都笑了出来。
祁暖眨了眨眼，对顾晴道：“小晴姐，你多喝点牛奶，说不定还能长高几厘米的。”
“我这个年纪已经没得长了……”顾晴沮丧道，“祁暖你太坏了，说我矮还不够，还要间接地提醒我老是吧？”
祁暖忍不住笑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小晴姐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心给你出个主意。况且你也只比我大个四五六七岁嘛，不老的。”
卷毛和阿易笑个不停。
“祁暖！亏我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斯文乖巧的女孩，我正式宣布，你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破灭了！”顾晴义正言辞地控诉道，“你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祁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调皮。
果然是个小腹黑，顾晴心里微动，十分想伸手捏捏她的脸，但这个动作似乎太亲昵了些，她手指动了动，还是作罢。故意轻哼一声道：“不理你了……对了，行川呢？”
“陆哥还在搬东西。”祁暖往后看了看，犹疑道，“诶？那个人是不是陆哥？”
顾晴看过去，沉默片刻道：“……好像是。”
远处一个身影渐行渐近，抱着两大箱东西直接把脑袋挡住了大半。
“行川？”顾晴试探着叫了一声。
果然，那人应了，是陆行川。
“哎哟，累死我了……”陆行川走到面前，放下两大箱东西，捶着腰喘气。
“哇哦，陆哥威武！”卷毛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他和祁暖相同年纪，却比祁暖小两届，现在读大一，是队里最小的一个。
“谁让你一下搬两箱的，不累才怪呢。”顾晴笑道。
“上面那箱是球拍，我想着也不重，懒得再跑一趟了。”陆行川笑了笑，“祁暖，你那箱搬过来了？”
祁暖点点头：“嗯。”
陆行川道：“厉害啊，很少有女生力气像你这么大的。”
“也很少女生像队长这样力气这么小的。”卷毛搬起上面的箱子，被顾晴瞪了一眼，依旧笑嘻嘻的，边走边朝器材室里喊道，“两位美女姐姐，来活咯！”
他们这次来打算待半个月，祁暖也一起住下了，打算待到国庆假期结束就先回学校。
热情的老师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床铺，不过空床不多，只能两人睡一床。
顾晴和祁暖一起，陆行川和卷毛一起，队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阿易个儿高，习惯蜷着睡，便安排他一个人一张床。
“山里的星星可真好看。”顾晴坐在皮卡车车顶，望着漫天星星赞叹道。
祁暖坐在车斗的侧边缘，仰起头望着星空。
顾晴忍不住提醒道：“你还是上来吧？要不坐过来一些，靠着车头，不然我真怕你一个倒栽葱……”
祁暖笑了笑，依言坐过去了一些。
“祁暖，你看那颗，好亮啊！”顾晴伸手指着那颗最亮的星星，欣喜道。
祁暖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那颗星星正一闪一闪地释放着耀眼的光芒。恍惚间，似乎有人对她说：“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祁暖？”
“嗯？”祁暖看向顾晴。
“我觉得我们好有缘啊。名字也挺相配的……”顾晴在祁暖露出讶异的表情时连忙改口道，“不不，我是说我们的名字挺……挺相像的。你看啊，‘晴’和‘暖’，一个晴天，一个暖阳，都有太阳的意思。”
祁暖想了想，道：“是有点像，不过也有不同。”
“嗯？怎么说？”顾晴曲起腿，下巴靠在膝盖上等她回答。
“你是许多人的太阳，而我……”祁暖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抿唇不语。
眼前的女孩目光深邃悠远，似乎透过那颗星星看到了别的地方。
顾晴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心中漫上难言的失落。
顾晴一直都知道，这个今年刚满十九岁的女孩，心里藏着一个很爱的人，那是个大她十一岁的女人。
当初刚知道祁暖喜欢的是同性时，顾晴除了有些诧异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她队里的那两个女孩就是一对，其他人都是知道并且祝福的。
后来，越是和祁暖相处，顾晴越是被她吸引，像个大人一样可靠，却又像个孩子一般赤诚。时而安静忧郁，时而笑容暖暖，偶尔有些小调皮。
在她身上，成熟和稚气两种矛盾的性格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这样的她，对顾晴有着无法抵挡的吸引力。
顾晴开始期待着每一次的见面，想要看见她露出酒窝的笑容，喜欢她叫自己“小晴姐”时的亲昵，喜欢看她偶尔露出调皮的表情。
顾晴庆幸祁暖是喜欢女生的，那个女人比祁暖大十一岁，并且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那是不是表示，她有一些机会了呢？
顾晴开始寻找合适的时机试探祁暖。可几次下来，她却有些灰心。
她发现祁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每次谈论到感情的话题祁暖就会走神，像是沉浸在了个人世界中，根本连她后来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刚才的对话并非心血来潮，而是顾晴对祁暖至今为止最大胆的一次试探，结果还是同前几次一样。
顾晴嘴里有些发苦：“祁暖，有多久了？”
“嗯？”
“你喜欢她，有多久了？”
祁暖想了想：“嗯……从高中……高一吧。”
高一？祁暖现在大三，顾晴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而后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一些：“五年？！祁暖你……喜欢她五年了？”五年前，祁暖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吧？年少时的喜欢，能维持五年之久吗？
祁暖腼腆地笑笑：“这么一算，好像是挺久的了。”
“就一直心里这样喜欢着，没告白吗？”顾晴轻声问道。
祁暖摇摇头，似是有些羞涩地玩起了肩上的发丝。
顾晴虽然知道祁暖很爱那个女人，但从未想过祁暖竟把对方默默地放在心里五年之久。
“她……是个怎样的人？”顾晴极力忽略心中那抹苦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祁暖从少年时期到现在依旧念念不忘？即使那个人已经心有所属。
怎样的人？脑海里浮现出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精致的眉眼。她的成熟可靠，她的细心呵护，她的善良，她的专注……就连思考时皱眉的样子，都让祁暖分外心动。
在后来的相处中，了解了她的家庭，她的过往，更是明白了这是怎样一个美好的人。有几个人在经历了那样命运那样残酷的对待之后，还能用善意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呢？
想起程之宁，祁暖的眼里仿佛闪动着星光，嘴边泛起的笑容明媚又温暖。
顾晴心中泛酸，祁暖的笑容竟丝毫不见苦涩。究竟要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在多年求而不得的情况下，仅仅是想起她，都会不自觉地露出温暖的笑呢？
就在顾晴以为祁暖不会回答了时，祁暖轻轻开口道：“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温柔又坚强，成熟又善良，嗯……有时候又挺可爱的……还有好多……感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够形容她……”祁暖眷恋她的温柔，钦佩她的坚强，更心疼她偶尔显露的脆弱。
顾晴看着祁暖依恋又向往的眼神，心里已是再明白不过了。祁暖的心里早就被那个人占的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另一个人了。
“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以前不告诉她呢？”
祁暖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摇头轻声道：“不行。”
顾晴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你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吧？”
祁暖看向顾晴：“如果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向你告白，你会接受她吗？你会相信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喜欢吗？”
顾晴神色微愣，继而沉默下来。的确，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接受的，甚至都不会当真。
祁暖唇边的笑有些苦涩：“以前是不敢，总想着等自己长大一些再告诉她，现在，是不能了……”
看着满眼落寞的女孩，顾晴的心里五味杂陈，心疼她的爱而不得，可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那她……现在过得幸福吗？”
“……幸福？应该吧。”祁暖呢喃着，继而立刻摇摇头，“不不不，肯定是幸福的”。程之宁那么好的人，当然会幸福的。
“你没去看过她吗？自从她……”顾晴说到一半住了口。
“有……见过一次。”自从知道程之宁和魏雨彤在一起以后，祁暖刻意不见程之宁，回避可能见到程之宁的任何场合。
直到几个月后，她突然收到了靳心瑜和赵文煦结婚的请柬。
婚礼那天，她去了，也看见了程之宁，当然，魏雨彤也在。魏雨彤坐在程之宁的旁边，和程之宁的相处有着名正言顺的亲昵意味。
祁暖和程之宁只说了两句话，便再也待不下去，借口学校里还有事，落荒而逃。
“在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她吗？”
祁暖摇摇头。
一面不敢靠近，一面又无法忘记。顾晴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呢？
“祁暖，你知道吗？”顾晴抬头望着夜空，“我们现在看到的星光，是星星在千万年前发出的，但其实当我们看见星光的时候，这颗星星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星光很美，但终究只是星星曾经发出的光而已。”
祁暖沉默地看着远处，眼神却是涣散的。
“祁暖。”顾晴坐到祁暖的身边抚着她的肩，目光里带着疼惜，“不然，这次回去就去看看她吧？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现在很幸福，就别……打扰她了，你也试着慢慢放下那段感情，毕竟，人生那么长，总要向前看的。”
她说出这些话时没有任何私心，纯粹出于对这个女孩的心疼。
过去再美好终究是过去了，祁暖还这么年轻，顾晴不忍心看着她靠着仅有的回忆，走过一年又一年。有些事情明知没结果，尽早放弃才是最不伤人伤己的。
祁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可自抑地漫上来。她把脸埋进手臂间，整个人缩成一团。
顾晴叹息着抚摸她的后背，许久之后，祁暖点了点头。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希望祁暖真的能放下过去吧。
她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至于自己，也是那句话，人生那么长，总要向前看的。嗯。
祁暖原本已经决定，国庆假期结束就回去看程之宁，却在假期第五天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时隔两年，靳心瑜第一次打电话告诉她关于程之宁的消息，却是一个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回去见姐姐啦
为了实现三章之内让魏雨彤变前女友的flag，我硬是更新了近两章的字数。不夸我吗？
你们评论就很好啦，不一定非要营养液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营养液是用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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