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_天定风流Ⅰ:千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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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君珂!小珂!不是你,不是你……”

  君珂向后一挣,一反手拔出长剑,横剑于颈,“纳兰述,如果你还记着那些子虚乌有的错,那就是记着我君珂的罪,我不要这样永生看你痛苦,挣扎在噩梦里走不出,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让我赎罪!”

  长剑一横,明光闪动。

  “小珂!”

  纳兰述一个猛扑,扑上剑锋,君珂慌忙将剑后撤,锋锐的剑身已经将他手肘割开长长的血口,鲜血迸流,他却毫不理会,赤手抓过长剑,远远往草丛里一扔,死死揽住了君珂的肩。

  “小珂,别吓我……别吓我……”他紧紧抱住了她,用力之大,似要将她揉碎揉化,化在自己的血肉肌骨里,他揽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肩上,“别……错了的就错了,既然挽不回,往前走便是了,但你不能离开我,不能!”

  肩上沉重,渐渐泛起潮湿,君珂侧过头,看见自己的肩上衣物全湿,水迹还在不住慢慢扩大。

  她颤了颤,把手轻轻搁在纳兰述的背上,慢慢仰起头来。

  热泪又滚了下来,这次是欣喜而充满希望的泪,在月色下光芒流转,璀璨生光。

  夜色沉寂,冷月如钩,月光照着孤坟枯草,和枯草间相拥跪坐而泣的男女,一番激越后落定尘埃,他们彼此依靠的姿态温存。

  纳兰述渐渐安静了下来,君珂也觉得疲倦,这一番狂风暴雨,百里追逐,用尽心思,两人都内外交困,纳兰述自动进入了调息状态,君珂也忍不住合上眼睛。

  冬夜无声。

  这里,是靠近冀北鲁南交界,一处无名山村后的荒野。

  六十里之外,鲁南边境。

  一群黑压压的队伍,沉默在夜色里,铁甲光寒,马蹄微踏,冷风里喷着热气,热气凝上刀剑武器,便是一层细细的白霜。

  这队伍细看来足有数千人,马良兵精,看那样子似乎是打算去伏击什么人,马衔了软木,蹄包了稻草。

  队伍前头,一个纤细的蒙面的人影,伫立马上,沉默遥望着边界的方向,眼神冰冷,眼白泛着淡淡的铁青色。

  “将军……”有人策马上前,试探地低唤,“探子来报,那两人落单,您看……”

  那人沉默,半晌,没有笑意地笑了笑,仰起头,长吁了一口气,仰起的颈项单薄。

  “一年多了,焚心煎熬的日日夜夜。”那人声音平静,细听来却有咬牙切齿的意味,“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想立大功么?想一步登天么?想升官发财么?”那人拨转马头,向着身后部下,笑出雪白的牙齿,长剑一扬,指向一个方向。

  “冀北逆贼就在前方,给我,杀了他们!”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第十七章戏桃

  一声命令飘荡在夜空里,黑色的军队鬼魅般飘过鲁南大地。

  向着,无名荒村的方向。

  当先一骑上,蒙面黑披风的骑士,森冷地盯着前方,眼神杀气凛然,仿佛面前正站着她的生死敌,君珂纳兰述。

  周桃。

  试图夺君珂之恩的周桃。

  被纳兰述君珂设计,千霞谷万劫不复的周桃。

  在泥泞中挣扎而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周桃。

  她是君珂纳兰述不知不觉之间结下的死仇,蛰伏在鲁南一角,将时光咀嚼将仇恨压抑,只为等待一个机会,可以手刃仇人。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骏马驰骋,扬蹄激尘,飞驰的起伏里,周桃昂着头,一年多生死挣扎,幕幕闪现。

  被士兵们侮辱丢在草丛。

  拼死躺在巡夜将军马下,险些被踩死,终于见到鲁南世子。

  鲁南世子将她当作可有可无的玩物,任意侮辱,然后某一天,他的头颅,也成为自己的玩物。

  玩够了奉给老王,获得了重回王府的机会,又是一轮的轻视侮辱,当初侮辱她的士兵都已经被世子杀了,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她杀了那些践踏她的侍妾,拎了她们的舌头,去向老王请罪。

  不想因此却获得了鲁南王的欣赏,她趁机求为护卫,一番忠心表白,她获得了十个部下。

  没有人把这所谓的女护卫队长当回事,她不过是个笑话,她一边坦然接受这个笑话,一边用身体勾引了王府武功最高的供奉,学了他的武功,学了他的手段,借助他的保护步步上升,偷了他的增长功力的宝丹,最后以催情药物,用十个女子,令他经脉爆裂而亡。

  那时候她已经是个参将了,手下有千余士兵,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去报仇,杀不了纳兰述最起码也能杀了君珂,谁知道一打听,君珂在燕京风生水起,武举状元,神眼名医,文职武衔俱全,更有麾下两万云雷军。

  她以为自己否极泰来,短短一年卓有成就。

  不想敌人步步青云,依旧在她无法企及的高处。

  她从地狱里爬出,靠自己的身体,忍受世子的残虐,老王的浊臭,供奉的变态,忍受那些浑浊肮脏的一夜夜,忍受那些轻视排挤和有形无形的践踏,获得这一切。

  那个女人却依仗一个纳兰述和一双不正常的眼睛,轻轻松松,平步青云!

  如何不恨,如何不恨!

  就在她灰心失望,借酒浇愁,以为一生都没有机会手刃仇人的时刻,老天有眼,送来天大的机会。

  冀北竟然出事了。

  君珂竟然为了冀北,反出了燕京!

  她在此时,也毅然出手,杀了鲁南王,献首于朝廷,获得了皇太孙亲自前来,予以嘉奖。

  她现在是实打实的将军了,掌握鲁南西营五万军队。

  当军权终握在手,她立即请缨堵截云雷军,不想连战连败,眼看着再输下去,好容易得来的军权也不保,她只好收手,夜夜捶心懊恼,愤恨不绝——大好机会,难道就这样失之交臂?

  就在此时,她突然得到一个秘密的消息——君珂并不在云雷军中,云雷军指挥,另有其人。

  不在云雷,那就必然跟着纳兰述去了冀北,她立即精神一振,派出麾下所有最精英的斥候,根据冀北的动向,终于得到纳兰述和君珂的行踪。

  得到行踪她依旧不敢妄动,她虽然掌握五万鲁南军,但鲁南已经被削藩,军权收归朝廷,她有指挥权却并没有调兵权,她能动的,只是自己的两千亲兵护卫。

  这个人数,她还不敢对上尧羽卫,出身冀北的她,对冀北第一卫十分了解,尧羽卫即使现在损失了三分之一以上,但剩余的人,也绝对不是同等数量的军队可以剿灭的。

  她心急如焚,试图再次用老办法,勾引那位坐镇鲁南追剿云雷的年轻皇太孙,然而那就是块石头,火烧不化,水侵不移。

  在最焦急、害怕仇人从此远飏、一生再无机会报仇的时刻,天可怜见,她终于得到了那两人落单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第一刻,她立即装病,逃掉了当晚的军事会议,点齐了自己所有亲兵,直奔目的地!

  夜风凛冽,割面如刀,周桃外放的杀气已经收敛,刀鞘中长剑嗡然铮鸣,似欲脱鞘。

  君珂纳兰述!

  今日便是你们死期!

  乱葬岗里,君珂纳兰述浑然不知危机逼近,都闭着眼睛。

  两人都是长久的巨大压力终得发泄,早已不堪负荷的躯体和精神,顿时进入了最松懈的状态,需要充足饱满的睡眠来恢复,身体在这一刻自动发出休息指令,君珂几乎一闭上眼睛,便睡死过去。

  纳兰述真气运行一个周天,内腑优易的内息终于开始慢慢回收,他自身的调息,远胜过戚真思试图以内力倒灌的效果,千疗万疗,不如自疗。

  不过这种内功不符体质的根本隐患要想解决,还是需要某些“外力”,不过现在这得等某人自愿,纳兰述不急,并觉得十分有把握。

  他也十分困倦,急需睡眠,然而一低头看见君珂的睡颜,忍不住笑了笑,轻轻将靠在他肩上的君珂移过来,小心地放在膝上,君珂舒服地咕哝了一声,在他膝上翻了个身,枕着他的腿呼呼大睡。

  她的长发散开,有些压在了脖子下,纳兰述一一给她整理,手臂一动才觉得疼痛,掌心和手肘都有伤口,他随意给自己包扎了,眼光瞥瞥肩头那个深深咬痕,低低道:“这丫头,牙倒利。”

  咕哝一声也便罢了,这个伤口他不准备处理,或者可以找点药来,烂得更深点?

  纳兰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变态,他的小珂留给他的东西,哪怕是一个齿印,那也叫“契合血肉的爱恋,深入骨髓的纪念”。

  冬夜的冀北边界,十分寂静,这样安静的夜里,令人觉察不到任何危险。

  纳兰述渐渐也有点支持不住,在合上眼睛之前,他手指一弹,一点银光飞射,钉入了不远处树林的一株树上,那银光是个小小的梭镖,连着韧性极强的线,一头栓在树上,一头钉在纳兰述膝前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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