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_天定风流Ⅰ:千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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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沈梦沉微微往后一让,感兴趣地欣赏眼前的景致——少女衣衫半解,裸了大半香肩,背景黑暗,更显得那肌骨匀停,细致精美,瓷白的肌肤发出幽光,盈盈地闪在暗沉的黑里,令人想起层层门户无声开启,夜色星光里突然浮现的玉雕飞天,细腻、柔美、展现人间极致工艺巅峰。

  从他的角度,看得出她肌肤的绷紧,骨骼的收束,和一直在努力约束却徒劳的颤栗,那样的颤栗,像落花在泛起涟漪的水面上,无所凭依,不能自控地逐流,可怜,却令人更想撷取。

  沈梦沉呼吸也微微急促,眼光落在胸罩上,这奇怪的肚兜,看不出什么质地,粉红透明,滚着银边,十分精致,那种淡淡的粉红,十分适合她,将玉一般的肌肤衬得欺霜赛雪,再大定力的男人,一瞧也难免失魂。

  沈梦沉自认为定力非凡,此刻突然也起了胆大的想法,想要将这奇怪肚兜扯下来,看看前面是什么刺绣,或者一旦扯下来,前面刺绣也失了颜色,还有更重要的可以看——可以看见某掬雪白悠然跳起的姿态;可以看见雪白的小鸽子是如何飞起并落在他掌心;可以亲手感觉某种与众不同的细腻温软,一抔雪还是一缕云,或者就是载了日月光华的流水,悠悠流过他的干渴。

  呼吸渐热,指尖有那么随心意动地一顿。

  君珂突然说话了。

  少女脊背挺直,颈骨梗出硬而不折的直线,说话也是一般的力度坚实。

  “你如果再有一分得寸进尺。”她声音清冷,“我便死在你面前。”

  轿子里有一刻的沉默。

  半晌沈梦沉懒懒地道,“哦?”

  君珂咬牙,她最恨这人这个态度,他有情绪反应,但他的反应,永远都令你觉得你在白费力气。

  她咬牙沉默,直挺挺站在黑暗里,并不试图努力表第二次态,话说多了反而没力度,她用不妥协的姿态表达自己的决心。

  又一阵沉默,半晌身后人低低笑了一声,咕哝道:“奸尸没兴趣……”贪恋地在她背后嗅了嗅,随即君珂觉得身后一紧,啪嗒一声轻响,搭钩已经扣上。

  她刚松了口气,沈梦沉却并没有放开她的要害,也没有替她把掉落的衣服给拉上,而是拉着她的胸罩带子,向后一扯,笑道:“来,我们来谈谈心。”

  胸罩本来就紧,这一扯君珂便觉得透不过气来,只得顺势身子后倾,顺着沈梦沉的力场,弯身下蹲在座位前。

  沈梦沉手指一旋,被困住穴道的君珂便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君珂本也有几分好奇,不明白轿子里虽然黑暗,但自己进来时明明扫过一眼,凭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就没发觉他?此刻一转身,才恍然大悟。

  她怎么就没发觉,这轿子座位特别低,在人的视线之下?

  她怎么就没发觉,这轿子座位下还有一层空的,底下还有个翻板,可以将人从轿底翻上来?

  她那双钛合金眼睛,在练武之后,渐渐有了变化,不再像以前一样,被迫经常看骨头架子,有时候专注于骨头就看不见脸和衣物,十六岁之前她很少对人直视,现在她的眼睛,慢慢可以控制,不运气凝足目力,看东西只如平常,这给她减轻了不少心理压力,没想到这点好处,今天却让她栽了跟头。

  此刻蹲在座位前,才看见沈梦沉竟然一直没有穿上衣服,只松松披了件黑色宽敞外袍,露出大半胸膛,平日很少见他穿黑色,此刻见着,却觉得比平日华丽宽袍更胜风情,那种独属于他的神秘慵懒的气质,和这夜色一般的黑色,奇异而又要命的协调,就像泼墨笔法作画春色,点染飞掠旁逸斜出,明明素色单一,却分外令人感觉到那一份艳和热闹来。

  “我说。”沈梦沉单手撑头,一手按在君珂要害,曼声道,“你先前在那窜来窜去的,干什么呢?”

  君珂眼光四处乱飞,不敢看他近在咫尺的胸膛——黑袍、流水般散开的乌发,玉般胸膛、胸前一线琉璃水晶般的深红,黑白红三色鲜明,艳到惊心,她怕自己流鼻血。

  “我来探望下你。”她正色道,“试试你最近功夫长进没。”

  沈梦沉轻轻一笑,“查近行还好吗?”

  君珂默然——就知道瞒不过他。

  “你和他什么关系?”沈梦沉将君珂的衣领拉了拉,君珂以为他良心发现要给自己整理好衣服,正在欢喜,谁知他大爷的,把半边敞开的衣襟拉到一半就停住,又把另一边的衣襟拉开些,偏头看看角度,调整调整,才满意地咕哝,“嗯,这样更风情些……”把君珂气得两眼翻白。

  沈梦沉一手抓着君珂衣襟,抬眼望着她,一副你不回答我就立即扯开衣襟欢迎你不回答的表情,君珂只好杀气腾腾回应。“革命友情关系!”

  “比武的时候你们让来让去,现在你又冒死救他。”沈梦沉嗤笑摇头,“友情?”

  “这世上有种东西,凡事只看利弊的奸人阴谋家们,便是学究天人,智慧通神,也万万不能懂。”君珂冷笑,“那叫情义。”

  沈梦沉默然,君珂还以为小人终于在大义面前惭愧失色,谁知道他懒洋洋撇撇嘴,道:“去掉后一个字,留下前一个字,再加上奸人那个奸字,或可解释。”

  君珂气结,磨了半天牙后不怒反笑,眨眨眼睛,道:“沈相大人这话好酸,莫不是在吃醋?”

  沈梦沉眯起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她,谁知道君珂紧跟着又道:“沈相放心,我不会染指查近行的。”

  沈梦沉:“……”

  第一次在口头上让沈梦沉吃瘪的君珂,心情大好,正要得意洋洋乘胜再损几句,沈梦沉眼睛往她还没拢好的前襟上一挖,君珂立即打个寒战,乖乖闭嘴。

  “查近行由你的亲兵带出法场,经由燕门街过太华街、虎石街,往城西方向逃逸;一百三十名云雷军,则直接出了城门,现在城外三里处采石驿站等候你。”

  君珂听得心中发冷,原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底,但这人,身边看起来无人,到底是如何得到信息的?

  “查近行绕了路,看样子他想接走他的老娘。君珂,你可想过,一旦查氏失踪,你今天费的这一番功夫,想要不留后患地救走查近行,就前功尽弃?”

  君珂沉默,不得不承认沈梦沉说得完全正确,但救人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这许多?

  “你使尽手段,不惜冒险赔上云雷军,救下查近行,他却完全不体谅你的难处,逃生第一件事还是去找他娘。你至今陷身在我这里,还没脱困,他倒可以带着老娘海阔天空逃走,留下你和你的云雷军面对一堆烂摊子。你觉得,你值得?”

  “沈相如果替我不值。”君珂慢吞吞地道,“那便放了我吧。”

  “你这冥顽不化的小东西。”沈梦沉语气听不出怒气,神色越发慵懒,“我是你君珂吗?不是,所以我不会放你。”

  “万幸。”君珂冷笑一声,“我也不是你!”

  她语气尖锐,钢丝般在黑暗中一刺,沈梦沉抬眼,眼神里似有明光一闪,刹那间竟似交击出火花。

  君珂很少看见他这样的神色,心中一紧,下意识运气防备,她目光警惕,眼珠幽幽发光,如掩藏在荆棘中的临敌的小兽,沈梦沉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倒忍不住失笑,闲闲向后一靠,悠悠道:“是,万幸,你不是我。”

  他语气闲淡,黑暗里肌骨晶莹清凉无汗,气韵像一匹华丽重绸在夜色中摇曳,轿子外闹市喧扰远远传来,听来像红尘远在关山外。

  “你不是我,你不需自幼便与各种被毒死的尸首为伴。”

  “你不是我,你不需眼睁睁被亲人抛弃,在你还无力为自己争取的时候。”

  “你不是我,你不需亲手卖了自己的命,只为换一个行尸走肉般活下去的机会。”

  “你不是我,你不需亲眼见着护着爱着自己的人,被一个个杀死在你面前,只因为有人要用血的事实告诉你,永远不许心有牵绊,永远不要贪恋温暖,只有自己足够强大,足够坚冷,才能最后拥有一切。”

  “你怎么会是我?”他含笑,修长微冷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为那细致光滑人间美好,而轻轻停留,随即慢慢滑了下去。

  “万幸……”他道。

  君珂怔在黑暗里,不知不觉间一身冷汗。

  他说的是真的?

  但他不是没有来历的山野出身,他是燕京名门,实打实的九蒙贵族,是一门数皇后的外戚沈氏之后,是沈皇后的侄儿,是太子表弟,是皇太孙的表叔,虽然没听说过他嫡出庶出,但能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必然是沈家嫡系,就算不论职位单论身份,天下强得过他的人,也不会有太多。

  这样玉堂金马钟鸣鼎食之家子弟,怎么会有那样凄惨的过去。

  这家伙八成又在忽悠人!

  君珂给自己下了告诫——沈梦沉的话,和国足出线一样——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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