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_空欢喜【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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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

  陈葭像做错了什么事,回来后把自己藏进被窝里。

  没一会儿屋外起了风,呼啸着鼓舞着,把陈葭的思绪搅得更紊乱。她一把掀开闷头的被子往窗外望去。

  窗明几净,一片通透,粉丝绒的帷幔亭亭如少女,而窗外焦风伴恐雨,虎视眈眈屋内的安宁。

  陈葭忪神着,脑海被雨声泡得渐混渐沌,身体像是溶解了,精神像是消散了。雨声是伪装成老太太的毒皇后,面目阴毒但极尽轻柔与耐心地一下、一下哄着她睡去。

  梦里也在下雨,雨打芭蕉,点点滴滴。白昼侵占黑夜,曙光渗入视野,苍白得近乎失色。鸟鸣徒然响起,一道隐隐的雾气爬过山顶,模糊不可变的月亮变成桃红的朝阳,有一栋低矮房屋从云中升起。

  她定睛一瞧,是陈广白买下的房子!

  她迫切又兴奋地往里跑去,细密的雨点在她身上落下寒意。越靠近,奇怪的声音越清晰。她犹豫着躲在窗边往里张望,下一秒便大惊失色——陈葭被倒吊在天花板上,身子被捆绑成怪异的形状,而无数的人正执藤不间断地鞭打她!

  她吓得掉头跑,可跑着跑着居然跑进陈葭的身体,鞭子一下下落在她身上,她尖叫着,痛哭着。所有人仿佛失聪了,始终狰狞唾骂:“你这个乱伦的婊子!”

  “你这个乱伦的婊子!”

  “你这个乱伦的婊子!

  ……

  陈葭乍然惊醒过来,满额头的冷汗。在视线触及到床头坐着的陈广白后冷汗像蠕虫那般密密钻进身体里。陈葭惊恐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陈广白蹙眉,忧心地凝视了会儿,默默俯身在她汗湿的额头落下安抚的吻。他抬手轻拍着被褥,屋外的雨好似也缓下来。

  陈葭依旧呆滞着,眸子如被箭射穿刹那的鹿眼,身上清晰的痛楚提醒她这不是梦……等等?陈葭突然清醒过来,眼睑煽动,害怕梦成了真,不然身上为什么那么疼?

  她撑着手肘坐起来,身下蓦地涌出一股潮意,这下她彻底清醒,原来是来姨妈了。陈葭垂着头后怕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陈广白愁眉锁目,见她神色转圜,才低声问道:“不舒服吗?”

  陈葭闻言抬头注视他。

  他对她那么好,在梦里却没有出现,任她伶仃一人被辱骂鞭打。陈葭此刻迫切需要确认他是否爱她,是否会永远挺身保护她,仿佛唯有得到他的肯定她才有孤勇与蛮力同他执手前行。

  陈葭摇摇头,有些虚弱,她捋了把汗湿的长发,露出光洁忧容的脸,心有余悸地问他:“你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对我好吗?”

  “现在这样?”

  “嗯,现在这样不强迫我,尊重我,爱惜我。”陈葭眼里闪着希冀的光。

  “我在尝试。”陈广白一字一顿道。

  陈葭极郑重地点头:“你要说到做到。”

  “好。”

  陈葭舒了口气,身子往前移了移,索性把埋藏的疑问问清楚:“你以前…为什么要对我那样?”

  陈广白手滞了下,安抚的动作骤停。

  陈葭耳里的雨声又急了。

  半晌,陈广白说:“如果我不强迫你,我说,「佳佳我想要你」,你会答应吗?”

  陈葭松展的笑颜僵在脸上:“可你并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就强迫我,也许循序渐进我会好接受很多。”

  未曾料想这个问题被谈及时会令他如此痛苦。陈广白慢慢攥紧了被褥,连同声音也被攥紧,干涩地像是只剩下一点点墨的记号笔在努力涂鸦:“可是,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向来才思敏捷的陈广白居然也会词穷到说些囫囵费解的话。

  他垂下了眼,睫毛也一并低垂,它们在低头忏悔。

  陈葭胸膛剧烈起伏着,在他话落后遽然前倾,呼吸打在他的脸上:“是你让我错了,陈广白,是你让我错了!”

  原来把烂透的沙发垫翻开来看到一窝老鼠是这样的感觉,陈葭绝望得淌下泪来。她的自欺欺人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本以为只要陈广白的世界没有道德,她就可以假装他们是特殊又普通的恋人。但陈广白怎么可以说他们是错的?他怎么可以跟别人一样?他怎么可以把她关起来又把她驱逐?他怎么可以又让她痛苦?怎么可以在她刚学会放下怨恨就告诉她他是错的?他怎么可以?

  陈广白同样痛苦,滚了滚喉咙无力地轻唤了一声“佳佳”。

  “不要叫我!”陈葭流着泪尖吼,“你明明知道是错的!你明明知道!你还这样!你自甘堕落又把我拉下来与你一起!你好自私你好恶心!”

  陈葭愤怒地颤抖起来,她怎么能不这样想?受过伤害的眼睛看到的永远是世界的背面,她怎么能不这样想?

  陈葭疯了一般嘶叫着下床跑去厕所,甚至都没听清陈广白的话,连狂乱的雨声也听不见了。

  这不重要,现在的一切都是幻觉。

  她抱头蹲在浴缸里战栗,好冷,好痛,整个人支撑不住地歪倒在浴缸里,用手臂包裹身体,把头埋在胸前,钻进思想的黑洞里,被痛苦折磨,被清醒折磨。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说好了重新开始,明明对他们的未来有了共同的期待,明明温柔的陈广白是真实的,明明他一直对她很好……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是谁的钥匙没有插进配套的锁。

  陈广白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伤害,他好像再怎么做也弥补不了对她投射过的阴影。

  对妹妹的禁忌之情是他心里埋下的一口枯井,他在每一次突破性禁忌时都像饮鸠止渴的鸦,他找不到答案,便愈坠愈深。

  摔到底了,背德的欢愉与痛苦一并在井底呐喊。枯井的回音像是敲在脊梁骨上,它说你错了,你错了!但他跌入深渊出不去了,也不想出去,他想与她厮守这一隅枯井。

  可她说他自私恶心,可她急急逃离。

  是啊,他恶心。因为他们既定的感情是亲情,他再怎么逃避也无法割断盘旋在骨骼肌肤的血缘脉络,他对她的爱意注定会被打上“乱伦”两个字。

  起初享一时的欢,从未考虑过后果,但现在他贪婪得希冀能永永远远真真切切拥抱她。于是与悖论作心理斗争,竭力为他们的未来规划,可她不要他。

  他有些迷失了,懦弱了,胆怯了。

  陈广白失魂般走至浴室,望见她的刹那蓦然心碎了。

  陈葭纹丝不动地躺在浴缸里,仿佛再难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她站起来。

  他的妹妹本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却像一块木材被锯子自下而上地锯开了,疼痛地蜷缩成双腿。甚至都不用锯子,是陈广白生生把它打开,是他教会她张开腿。他顺着她腿间的裂缝,一次又一次地击溃她、摧毁她。

  是他把她推倒。

  是他让她变成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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